5
一条青蛇不知何时爬上了柜台,幽幽地吐着信子,幸灾乐祸地说:“那婆娘骂你。”
九秋无辜:“我说错什么了吗?”
青蛇摇头晃脑地从柜台上滑下来隐进缝隙里:“唉,你真是学坏了。”
与此同时,门外有人凑近,九秋定睛一看,这不正是刚刚说起的卖驴肉火烧的张远志嘛。
人真是不禁念叨。
他似乎是想进又不敢进,探了探头便一直在门口徘徊。
九秋只好走到门口招呼他:“张大哥,好久不见,今日收摊挺早呀,怎么不进来说话?”
没想到他反而连连倒退了几步,有点窘迫地拱手行礼:“吴姑娘,打扰了,不知吴大夫在吗?”
“他刚——”
『说我不在!』青蛇一个爆喝传音打断了九秋的话。
她不得不硬生生转折:“咳,咳,刚去山里采药,还没回来。对。他不在。”
张远志是八字眉,面相本就显着愁苦。听九秋说完,他下意识皱紧眉头,更加显得心事重重了。
他克制住失望的情绪与九秋拜别:“原来如此,不多打扰了。”
他卖的驴肉火烧不仅皮薄肉多便宜,味道还十分好,在小县城里很出名,几乎人人都爱吃。
但人人又都瞧不上他,恨不得斜着眼睛买火烧。
九秋却觉着,比起其他人,她更喜欢张远志一些:老实勤恳、温文有礼。
此刻看着他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九秋感觉自己的良心仿佛被踹了一脚。
虽然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个玩意。
顾不上询问吴同躲闪的原因,她喊住张远志:“张大哥,你找吴大夫是有什么事吗?不如说给我听听,没准我能帮上忙呢。”
张远志停下脚步回头,脸上露出为难犹豫的表情。但他到底还是折了回来,说:“本不该麻烦您的,但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吴姑娘,内子怀孕已近七个月了。我之前就想找吴大夫把把脉,但内子不让声张。”
嗯?不是五六个月吗?
九秋装出一副刚刚得知的样子:“哦,是吗?真是大喜事!张大哥,恭喜恭喜!”
张远志没有一丝喜色:“她这次怀孕与以往不同,身子眼看着瘦下去,吃什么都补不回来,而且整日整日地昏睡没有精神。她是不是病了?”
九秋想了想,说:“女子怀孕时的状态本就与平日不同,嫂子的这些反应也是寻常女子怀孕时常见的,大哥多虑了吧?”
“也许是。”张远志脸上的愁容并没有因九秋的宽慰而松动:“可我还是想请吴大夫去看看。”
此刻,九秋的脑瓜子被青蛇一长串传音灌地嗡嗡的:别找麻烦!别找麻烦!别找麻烦!……
她只能无奈地说:“张大哥,那等吴大夫回来吧,我跟他说一声。”
“好,劳烦吴姑娘。”他又行一礼,转身离开了。
6
张远志一向不主动与女子打交道。
九秋看得出来,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妻子,他在瞧见吴同不在医馆时就走了,不会在门口徘徊。
她回过头,疑惑地问:“你知道他为什么找你?你怎么不去看看?”
青蛇懒洋洋地爬上一罐药酒,用尾巴撬开泥封,吐出舌信子舔了舔,觉得味道不错,便哧溜一下滑进去:“我从不给将死之人看病。”
九秋一脸嫌恶:“这是别人订好的药酒!你让我怎么卖!”
“啧,不识货,我泡过的酒凡人就算沾上一滴都是他百年修不来的福气。你听我的,价钱翻倍卖。”
九秋不听他歪理,伸手甩出个光球将他硬拘出来:“你什么意思?他媳妇快死了?”
话音未落,吴同猛然挣开九秋的灵力束缚向后堂游走而去,传音道:还是说我不在!
同时,一只背着小布包的白猫轻巧地跃进来:“九秋姐,早。”
“今天医馆倒真是热闹。”九秋蹲下身子托着脑袋看小白猫在各处角落嗅来嗅去:“你在找什么?”
“吴同呢?我刚才明明闻到他的臭味了。”
九秋嘴上说:“不知道。”手却指向后堂方向。
白猫钻会意,钻进后堂,接着就是咣咣啷啷一阵乱响:“死长虫,不是说好带我去西山鬼市吗?你这几天死哪去了?”
日上中天,已经到了绝大多数人家准备午饭的时候,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吧?
为防意外,九秋在门口挂上一串风铃,若有人靠近自会发出响声。
她走进后堂,看见青蛇正在被白猫按在爪子下蹂躏,嘴里嚷嚷着:“行了行了,我告诉你别闹过分!我可不让着你了。”
说完打了个滚,便轻而易举地从白猫爪下挣脱出来,化成一个青年书生的样子。
他装模做样整理了一下衣衫,接着就像被人抽了骨头一样,瘫倒在藤椅上。
白猫不肯放过他,跳上他的胸口继续和他的衣服较劲,又是爪挠又是牙咬:“你明知道我自己进不去!你就是故意躲着我!”
“西山鬼市是什么地方?”九秋倚着门框,好奇地问。
白猫转过身,一屁股坐在吴同脸上:“九秋姐不知道吗?”
九秋摇头:“我只听说过鬼市,从没听说过西山鬼市是怎样的。”
“嗐,鬼市就那一个,西山只是其中一个入口罢了。”白猫冲着九秋睁大眼睛摇了摇尾巴:“九秋姐,你想不想去?咱们一起呀?”
九秋瞬间被俘虏了,正想张口答应,一直装死的吴同忽然伸手拎着小猫的脖子将它放在地上:“胡闹!”
“我怎么胡闹了?你明知道我必须要去的!你也答应了带我去!次次都出尔反尔!大骗子!”白猫控诉着,声音中隐隐带着哭腔。
九秋顿时心疼坏了,她走上前将小猫抱起来顺毛:“好啦好啦,鬼市在死魂之界内,对你的身体不好。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带来,好不好?”
小白猫将脸埋进九秋怀里,闷闷地说:“九秋姐,你不懂,我是必须要去的,早一天晚一天罢了。吴同总是骗我。”
吴同躺在椅子上,头偏向另一边不作声。
九秋狠踹他一脚:“我看你就没靠谱过!答应的事不做、身为大夫病人不去看、话也不说明白。张远志的媳妇到底怎么了?”
“她不是生病,而是自己一心求死。”吴同蜷起腿,不耐烦地说:“我去看有个屁用。”
“啊,为什么?张远志对自己媳妇挺好的呀。往上数,她没有父母公婆伺候,往下数,儿子张大郎已长大懂事,她能有什么烦心事严重到求死的地步?”
“你看哪个好人家的长子大名叫大郎,连个正经名字都不肯起?”吴同翻了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