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名那个满身牛肉葱花味的厨子。现在混成了昆仑大饭店厨师的头，叫总厨师长。我们叫他孙总，他不答应，说总经理要怪罪。叫孙总厨，我们认为不好听。叫孙总厨师长，太长了。叫孙师长，他又没入伍。叫他名长官，是我前排的王所长起的，谍战片里都这样喊。他的官，是我们给委任的。”李局长嘻嘻哈哈的介绍他们同学间的玩笑，看样子很熟，言语处显露出京城孩子的优越，随意间透着瞧不上小城人的傲气。

程主任拖着小唐去了阳台看那棵骄傲的银杏树。

“孙小名成绩不算好，做了厨师长倒是接了他爸的班，也算不错。”周老师是真诚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又问“你说的王所长是不是那个叫王前海的？”

“是他。”李局长回答完成。暗地里生了老师的气，一进门看得出老师并不记得他这个学生，倒是把那俩个挂不上嘴的家伙都记得。李文金需要再次摆出领导的架势，后仰坐到沙发里，拍拍老师冒着青筋的手背说：“周老师啊，您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可以向组织上提嘛。”手随意地一指，房间是够大了。他只好指向藏在深山里的金凤凰，老师的书法作品。周老师还在回忆孙小名他爸找他帮忙上学的往事，被这句官腔问候语插了队，才反映过来怠慢了这位真正的长官。忙客气道：“没什么，书法挂在这，挺好的。”到此，师生间就冷了场，没了话说。幸得程主任拉着小唐进屋，摇晃着几片银杏叶的小唐故装幼稚，说：“周老师家真好。银杏树好漂亮，我捡了银杏叶回去做书签。李局长，你要不要？”李局长瞧美女小唐如见皇宫里的格格，大手一挥，说道：“让绿化处，把你们宿舍院外的树都换成银杏。回去，你通知下。”一听这官腔，周老师吓了一大跳，学校的银杏总数没超过十根手指。自己与钱家为了一棵银杏树，差点发生战争。这才见识到眼前这城管副局长的官威。

周老师以为城管管的就是追捕小商贩，再把小贩的水果倒进垃圾桶里的事。

“当，当”又有人敲门，周老师开门，竟然是学校办公室谭主任，张大嘴没合上。谭主任绕过周老师，进门就与李局长握手寒暄道歉，说道：“李局长，你这微服私访，搞的我们都没法干工作了啊。”后面跟着进门的是城管局办公室主任。

“您是？”李局长故意摆谱。不看来人，扭头去问周老师。

“我校的校办主任。”周黎明替代回答。

“我姓谭，兼任校文明办副主任。”校办谭主任加了一个职务。这个职务才是他今天登门的需要。校办主任是见教育局长用的，文明办主任是见城管局用的。周黎明再一次犯了文不对题的错误。

“谭主任，你好。教师节，我来看望老师，就不好意思打搅学校了。”李局长的客气话说的溜滑，如裹了芡粉的鱼顺着锅边“哧溜”一下就滑了下去。

“李局长，您是我们请都请不到的领导，怎么说打搅。”谭主任客气话也到了家。周黎明肚子里对谭主任生气，他对退休老师从没有这样的语气。

两人一边拉手，一边客气着。显然，局主任去通知了校主任，有领导来校视察工作。周黎明识趣地踱步到了一边，让位于大人物之间的外事外交活动。

李局长说道：“你们学校获得市级精神文明单位的牌子，我看挂在大门口为好。”

“好，马上改正。”

李局长拉开了外事活动的序幕，说：“我来学校时，都检查了，精神文明工作还需要改进呀。比如大门口的卫生。”

“好，一定改。李局长，学校明年的文明单位评选，您可要为我校说话，我这个主任才好向校长交差啊。”谭主任摆出外事要求。

“谭主任，我给你透露个消息，明年，评选全市文明单位的名额要减少。”李局长提高价码。

“啊，请您一定关照。”谭主任再次请求。

“我们城管局也只是其中的一票，我个人怎么好为学校说话啊。”李局长开出个人需求。

“李局长。学校培养出你这样的好学生，不容易。明年要庆祝建校五十周年，大庆啊。优秀学子都要回母校，群星璀璨。我，一定想办法让您上主席台，为学生做榜样，分享您李文金同学的学习心得，成长之道。”谭主任开出交易筹码。

“哪里，我怎么能上主席台。母校优秀学子多着呢。”李局长假意谦让。

“哪里，您对学校贡献不小，应该上。”谭主任决定了这个筹码。

“我看，学校精神文明工作做的不错，谭主任操心不小，学校的这个评奖应该上。”李局长不再推让。

“李局长辛苦。”

“谭主任辛苦。”

两位大人物的交易迅速成交，达成共赢协议，互相热情地握手。就差一个签字鼓掌，相互交换文本了。

“周老师，您的好学生上门来，以后给学校打个预备铃嘛。我们才知道上哪节课啊。今天就请领导和大家一起吃个便饭。学校做东，周老师作陪。”谭主任半带玩笑地批评了周老师。大家都笑了笑。周黎明第一次耍了下书法作品里的张狂，说：“我做东，谭主任作陪。请学生文金一行吃饭，去万福饭店。就在学校门口，走路就到。”一听这邀请，谭主任与学生李文金皆一愣，不好张口答应。在这校门口的饭馆接待尊贵的领导？但这顿饭是周黎明自掏腰包，已经远超预算了。夫人程红梅使劲的眨眼，意思让学校请客，你个傻瓜充什么假大方。周黎明发现自己再一次犯了文不对题的错，学生与校领导都没说话。幸好这时救星出现了。

“周老师，我们李局长在减体重。你看，是否换个地方？”还是美女小唐会说话。

这顿饭，倒是没在学校门口吃，去了一个更高级的地方吃，是学生孙小名做东。一行人出门时，对门的钱老师开了门，去和谭主任握手寒暄，校办主任有贵客在旁，没时间与他闲扯，匆匆地把手拽回来，鼻子里敷衍了一句客气话，就上了车。钱老师僵立在门口，讨好的笑容僵硬着挂在脸上，如穷人舔着脸，可怜要钱，不光没要到钱，还遭了嫌弃。

被学生簇拥着的周老师如后脑勺长了一对雪亮的眼睛，把钱老师的可怜相全看在眼里，心里美的如孙猴王偷吃了蟠桃的舒坦。

周老师与钱老师这一回合的战斗，赢得出乎意料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