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斌眉头下意识就是一皱,下意识轻轻戳了戳朱厚熜。
“尔是哪家小子,竟敢随意触碰王爷之躯体!”
雷鸣一般的吼声震动起来,陆斌在这一瞬间竟不能自抑,脑海之中直接就是一片空白。
猛烈且暴虐的意味简直要充斥满这个房间,陆斌甚至都不会怀疑,下一刻发出声音的人会掏出斧头,直接将他的脑袋给剁下来。
陆斌的裤裆流出一片湿润,可他的目光中呈现出惧怕以及凶狠两种神情,他如同一只小狼一般狠狠回望过去。
他当然不具备杀气这种高级的玩意,但,他不能让朱厚熜一人去面对这种瞬间转变,压抑到简直叫人崩溃的气氛,所以他必须从骨头里压榨出本就不多的勇气,直接面对。
面对身份高贵,面相凶狠,乃是货真价实从战阵上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将军——江彬。
朱厚熜当然能够看到自家弟弟惧怒并存,身体摇晃不稳,下体已出不雅的状况,一时惊怒交加厉声喝道“尔乃何人,敢这般放肆对待本王麾下?”
“好了,江彬,这是吾堂弟当面,不可肆意妄为。”
江彬面无表情的一抱拳,那种乍然而起,威武雄壮所带来的震慑感随着他重新缩回朱厚照身后而消失不见。
“卑下江彬,见过王爷。”他连职务也不肯多吐,面上充斥着傲慢之姿。
“堂弟也莫要与这粗人一般计较,这就是个爱杀好砍的货,朕用之对付鞑子顺手,算是朕的爱将。”
“臣,不怪罪,只是此乃吾乳母之子,平素无人时臣都当之为自己弟弟待之,刚才一时惊慌,失了分寸,还望陛下莫怪才是。”
“原来如此,方才朕还在想,怎么这样一个小娃儿,却叫堂堂一王爷带在身边,竟然还有这样一层缘故。”朱厚照笑着对陆斌摆了摆手“兀那谁家的小娃儿,对着江彬这等杀胚竟能够还以颜色,又忠心耿耿,朕瞧着你顺眼,便免了你失礼的罪过,允你换了裤子来。”
陆斌闻言有些犹豫,他有些不放心,却又见着朱厚熜丢来的一道警示眼神,突然反应过来,皇帝讲话,一般情况下都不是在跟你商量。
不可抗君,至少皇帝当面不能,这是铁律。
陆斌恰到好处的回赠了一个担忧的眼神,然后做出不情愿的样子,施礼转身而去。
当然,这个礼并不周全,将稚嫩青涩感恰到好处的展示了出来。
“臣惶恐,臣不该私下与旁人互以兄弟相称。”
“诶,这有什么关系?你或许不知道,我偷摸告诉你,我那豹房里面,不少人都被我收为了干儿子,都赐予了朱姓,而且当刘谨那厮在的时候,朕亦以亲人长辈待之,从不顾及他阉人身份。”说到此处,朱厚照深深叹了口气“可惜刘谨,他太不晓得是非了,区区一名太监而已,竟然想要做那些不好的事情,连君主也不认了,叫我不得不杀了他,朕也是有许多难做的地方,朕可以糊涂,却不能叫江山社稷被小人毁弃,一个连皇帝也不晓得认的人,岂能对江山有好处呢?”
“......是,陛下说的极对,江山社稷为重,此重担,错非九五之尊不能抗,江山可一日无臣,不可一日无君。”
“就是这样的道理啊!堂弟,话归前言,你适才所述,对自己父王生前尽孝,又处理好身后事的举措,朕当然能够听得明白,你是在斥责朕没有尽到作为人子之义务。”
“臣惶恐,臣不敢。”
“诶,朕虽然贪玩,可不是什么昏头之人,朕对忠正言语,即便逆耳,也总能听进去一二,此乃吾父皇教导,朕不敢或忘,正如你方才所说,朕之父皇驾崩的令人猝不及防,吾未能尽孝,未能为父亲守灵,这自然是作为儿子的失职,可父皇生前便是圣君,心心念念所系,皆为天下苍生,江山社稷,吾作为儿子,即便一时惶恐,却也得以父皇之志为重,国不可一日无君,天不可一日无主,你说,这样的朕还算不孝顺吗?”
朱厚熜此时就像是被硬塞了一口屎一样难受,他哪辈子都没见过像是自己这位堂兄一样,丁点儿脸皮也不要的人。
这个话讲的他就不是人言语!这就是诡辩!
但同样的,这也是一种威胁,无论是不是诡辩,朕辩了,你敢驳吗?
“陛下......臣不敢言君错,陛下只能是对的。”
朱厚照并没有纠结于自己这位堂弟生硬的服软言语,他需要的只是这个服软的态度而已
“你说的没错,朕乃是君,只能是对的,只有晓得这个道理的人才会让朕放心,而你,厚熜贤弟,朕可以放心于你,想来是皇叔把你教导的不错,朕心甚安,可惜全天下似你这样,叫朕安心放心的亲戚还是太少了,朕甚至都不能理解,明明都是姓朱,同宗同源,那宁王,为何非要造朕的反呢?厚熜你说一说吧,朕乃君也,不能理解藩王之心,你却是新任藩王,或可为朕解惑。”
扑通!一声,朱厚熜忍着恶心,耐住心中不悦,直接跪下“臣,无可言。”
朱厚照露出玩味的笑容“何为无可言?”
“臣与陛下,论及血亲之系,天下藩王无可比拟者,故臣从无反叛之心,臣生于安乐,喜世道平和,享富贵之身,不求险,不贪地位,对陛下便从无反叛之志,身处安陆,言行皆在陛下眼中,自然也绝无反叛之能,由是无心,无志,无能,自然不能理解反王之意。”
朱厚熜一言将无能二字几乎要咬入骨髓中去。
“此言有理,是朕不晓得是非啦,汝乃富贵王爷,自然不能晓得想皇位的王爷志向如何。”
“皇位二字,对于小王来说过于沉重了,臣这辈子只做王爷即可,并不想其他。”
“哈,朕便当你讲的是真的吧,不想着皇位,不勾结朝臣的亲戚,才能够安稳做藩王,堂弟,这点,可算是朕对你的提点啊。”
“谢,陛下,赐言之恩。”
“只是......”说着这般言语的时候,朱厚照目光挪了过来,死死盯在了朱厚熜的身上,似是非得盯出一些端倪来才成“只是,你这富贵王爷,也的确有一件事情,是叫朕好奇的。”
“请陛下言。”
“你虽然是富贵藩王,但未免也太过富贵了些吧?我听闻,你已经富裕到,随意布施百姓,救济流民的地步,朕记得你兴王一脉,扎根安陆才过二十载吧,能否告诉朕,这富贵,是从哪儿来的。”
“容臣禀......”
“哦,对了对了,你顺带也得向朕说一说,你拿这钱,救济穷人,是要做什么?”
一层冷汗,顺着朱厚熜的额头便流了下来。
他再度望向朱厚照,看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脊梁骨就蹿升至了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