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火攻心，怒锤了一下铁格网，仅仅是说了一句：

“李云怎么能这样，这投的什么玩意。”

竟然招来了教练的训斥：

“说什么呢！这话不能当李云面说知道吗！他本来比赛成绩就不好，心情不好得失落，你说这话万一他想不开受影响的话，出了事我们可不担责任啊。”！洛凡呆呆的看着教练，看着这张愈发面目可憎的脸，他感到头晕脑胀，这一刻他深刻知道了什么叫做血气上涌的感觉。

点点嫣红绽放在深沉的黑色中，与自顾自纷洒而下的雨滴，和成了一团妖艳凄美的泥泞。

滴答……滴答……

洛凡摸了一下鼻子，他感受到了鼻血在肆意流淌，这一抹赤色好像都在嘲笑事情发展的可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可笑啊，明明成绩比别人强，但人家就是能得到坦护，人家就是能上赛场，到了门口发现没带鞋，还得你尽心尽力的把鞋送到他手里让他穿着去比赛，顶替你的人，到头来结果就这种货色，你！甘心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好笑啊，你见过这种全是零分的奇耻大辱吗？他偏偏给你做到了！看看吧！这就是代替你上赛场的人，就是他导致你不能上去比赛！哈哈哈！你这个可怜的倒霉虫！不管你接不接受，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洛凡感觉胸口发闷，他抬头环顾四周，没有去管鼻子，他感觉目光所及，都蒙上了一层血色。

扒在铁网上的手渐渐攥紧，坚邦的金属斜方格都被捏得微微变形。

因下雨而泥泞的土地，被少年的鞋底狠狠的碾转，磨出一个半弧形的浅坑，有几滴血溜入坑中，扯过松散的土粒，把自己埋葬。

洛凡的心死了，热忱的赤子之心永远留在了那个体育场，压在那个格网上的手印之下，沉入掺杂血液的浅坑之中。

李云和李方刚出来了，手里各拿着两梱标枪，因为比赛的主办方借用了一部分他们学校的枪。

教练和其他人竟然还指使洛凡和他一起去取鞋的那个学弟，上去接过他俩手中的枪。

一堆人上前去对李云嘘寒问暖，竟然就这么把手里拎着两捆枪的洛凡和学弟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洛凡就这么吊在后面，他感觉世界越发红了。

“真可笑啊，不对，哟哟，真可悲呀，明明从头到尾受委屈的都是你，只是抱怨了一句竟然还要被训斥一顿，把你当工具人用，就这么丝毫不在意，你还真是够惨的。”

声音如潮水般涌在洛凡耳畔，伴随着刺痛神经的嗡鸣声。

鼻血依旧点点而下，洛凡没有擦，他好像又听到它在说话了。

洛凡浑浑噩噩的走着，跟随队伍回到了学校。

把东西收拾放好后，他回到了教室。

直到回到教室，洛凡的脑子依旧是发闷的，他呆滞的目光在教室门口处扫了一圈屋内的人，其中有一个女生和他对视上，投来了担心的目光，但洛凡的视线没有停留，扫过一圈之后，他闭上了眼睛。

蓦地，洛凡倒在了地上。

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小小的昏迷了一下。

当跳远项目举行的时候，教练从来都没有觉得洛凡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但是第一跳出成绩的时候，教练就知道他错了。

洛凡只有三天的时间去接触这项运动，所以说第一跳并不熟悉，却依旧有着四米七九的成绩暂列第一。

教练收起了漫不经心，诧异地走到准备第二轮的洛凡身边，脸上绽开了笑容：

“没想到啊，真是有模有样的，好好跳，接下来三轮可以收着点劲，你这成绩稳进决赛了，在决赛发力看看争个第一。”

教练现在没有吝啬对于洛凡的夸赞，这突如其来的亮眼表现让他震惊不已。

洛凡挤出一个微笑向教练致意，脑中则是在回想刚才的感觉，空气从身边流过，在身后曳出凉爽，那短暂的一瞬，洛凡感到他在飞。

初赛的后三跳，因为成绩已经足够稳进决赛，所以洛凡果真像教练所讲的那样，只是单纯的用标准的技术动作来热身状态。

对了，很巧了不是，那个李云，副项也是跳远。

而他的成绩最好只有四米一，荣获第七，止步于初赛。

洛凡在倒数第二跳的时候得到了五米二五的成绩，受到了周围裁判老师的夸赞。

教练也认为这样的成绩足以获得金牌，喜笑颜开。

但是在比赛的其他选手里面也不缺能人，有一个运动员是专门练跳远项目的，他如有天助般的小宇宙爆发，以五米三一的成绩进行了绝地反超。

没能拿到第一，但洛凡依旧很高兴，因为他知道，自己仅仅用了三天去了解这项运动。

教练也没什么落差，因为银牌也是一个推进队伍成绩的利器。同样的，他也知道洛凡用了多长时间来练习。

赛后因为教练看到了这一分独特的优秀潜力，多年的标枪训练看得眼里不闻不问，却因为这个动了抛出橄榄枝的念头。

有机会进行正规训练，洛凡当然不会放过，在毕业之前跟随教练练了一段时间，并在体考的时候使用这个来作为体育特长。在中考体考失败之后，洛凡断绝了运动员的生涯。

洛凡的成绩一向稳定且优秀，为什么会在跳远项目落选呢？

这就不需要太多笔墨了。

中考后，在某学校跳远项目体考的现场，洛凡见到了一个言行举止极其嚣张的人，他自称已经是有证的“国家二级运动员”，对这个名额他是势在必得。

洛凡并未放在心上，他的脾性不是被人吓大的，不管对手是谁，总是要用自己的努力去拼一下才肯罢休

从见面开始就喋喋不休极尽嚣张的“二级运动员”。在真正体测的时候，他的成绩竟然只有五米多点。

其他测试的人成绩更差，没一个破五的。

轮到了洛凡，定位量步，标准的助跑，洛凡的钉鞋结结实实的踏在了起跳木板区间，腾跃而起。

这用尽全力的一跳，倾泻了洛凡最高的水准。

得到的成绩超乎他的想象，也震惊所有人。

洛凡竟然一跃差点跳出沙坑，只有腰部以下的部分落在了坑里，上身和手臂结结实实地擦在了沙坑另一端的边缘，将手臂刮出无数血痕。

周围的人一拥而上查看情况。

剧烈的疼痛，这一跳实在是太远了，导致沙坑甚至都没有接住洛凡。

洛凡没有去管流淌的鲜血，身躯的疼痛压制不住心中的喜悦。

都已经摔在沙坑尽头的地面了，虽然跳远的规则是以留在沙坑里最近的一个痕迹作为成绩，但他脚还落在了沙坑边缘。

不清楚具体成绩，但这一定是一个让人惊掉下巴的距离。

被录取已经是板上钉钉，而且会被用以最高的资源培养，洛凡感到热血沸腾，喜上眉梢。

一盆冰水当头砸将下来。

洛凡得到的消息是，裁判给出决定，这一次起跳犯规，成绩无效。

起跳区间是木头材质，和塑胶跑道的质感完全不一样。

洛凡很清楚自己的起跳没有犯规。

当时他注意到了，裁判的作废决定说出口后，“二级运动员”明显松了口气。

作为一个学生，对于老师裁判的决定再怎么不理解，也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洛凡的内心被迷惘所包裹。难道自己真的犯规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可是自己真真切切的用完美的姿势去踏到了木板上，进行了这一跃。

那时候的未经社会的天真，让他惧怕裁判的权威，陷入深切地对自己的质疑。

很快洛凡就解脱了。

因为当“二级运动员”再次准备起跳时，竟然从这个学校的教学楼里面出来了一群学生和老师，大声给他加油。

一声声呼喊拔高了“二级”的气焰，也一记记如同重锤一般将洛凡镶入地底。

他怎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表现，让他的内心当时就深深扎下了黑幕的种子，只不过在当时，社会大事上从来没有这样类似的事情出现过。

过去了三年，洛凡在安安静静上着高中的时候被一则引爆整个社会的体测黑幕所吸引。

当年他只能徒劳的默默怀疑，看着这条新闻的种种细节，他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自己遇到的也是同样的情况。

掀起了一阵彻查的浪潮，当年有黑幕的学校也被顺藤摸瓜，揪出无数见不得人的黑料来。

那又能怎么样呢，时光早已过去，赤诚的少年早已蹉跎成毫无心志的苟且度日。

因为洛凡的家庭很苦，如果不能以学校的正当手段获得资源倾斜来推进训练，以他家庭的负担能力完全不支持独立寻找教练和场所练习，所以他彻底与体育这条路无缘。

这是两件事情，但是它们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和洛凡体育梦想之路相关的事，所以，洛凡一直把这两件事情划成一个，深深地藏在心里。

这是唯一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