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出逃者与被俘者(2 / 2)云天破:亡秦者,谁?首页

不料,那将军受伤了依旧身手非凡,瞬间便拔出佩剑,横挥逼退了欺身扑来的敌人,气势威武不屈,身形要比在马上时犹显高大卓然。

“他撑不了多久,抓活的。”

秦军指挥官令下,更多的兵士们一拥而上,必欲擒敌而后快。

猛虎斗不过群狼,那将军浑身浴血,右后腿又被一把长戈勾到,踉跄着失足跌倒,立刻被几个秦兵死死按住。

吕不韦将一切都看在了眼中,暗自为李牧的不幸而惋惜。

“举火。”

随从点燃了火把,吕不韦取出准备好了的白帛,展开了高举过顶,月华惨淡,火把光亮忽明忽暗,风中瑟瑟的白旗很是醒目。

白旗,代表着休战,停止使用武力,秦国士卒也遵循这一战场规则。

灯球火把一片,四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秦国士卒。

嬴异人紧张摸索着手上的套马缰绳,从裹紧的指宽皮套里抠出来自己的身份符牌,掌心里都是汗。

秦军百夫长凑着火把看清楚了那精致小巧的符牌,瞳孔急速收缩,表情瞬间褪去了煞气,收剑入鞘。

吕不韦长舒了一口气,替换了嬴异人做车夫。

“上将军,您的身体状况还是很棒的!气色、脉象、气息和声息都正常,就是有些上火,注意下就是了。”

“我后腰近来有些隐隐作痛,左后腰。”

“那我再替您检查下,烦请将军躺在榻上了。”

王龁来到角落里的卧榻旁,解开了腰带,面朝下躺平后撩起了长袍的后襟,又将下裳略微向下拉开了些。

替他体检的军医认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哎呦……”

“是这里吗?将军。”

王龁点头。

医官手上的力道放轻了,在王龁的左后腰处按捏着。

“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军营中的医生最是繁忙,除了救死扶伤,还需要就将领的健康定期检查。而此刻的体检对象更是攻赵军的主帅,官职显赫的秦国左庶长。

医官的年岁还不足三十,却是神医扁鹊的正宗弟子,王龁放松地由着对方上下其手,心思回到了战局上。

接连的猛攻都未能如愿得手,魏国的驻邺大军就在自己的身后,算起来也就百里远近。还有楚国那路号称援赵的军队,同样在坐山观虎斗。

他们在窥视,在等待机会。

旷日持久的战事让人很头疼,久战不利让麾下的一些将士望着邯郸城茫然了,但身为攻赵军主帅的王龁依然抱有信心,赵人的都城并非坚不可摧。

毕竟,秦国拥有碾压性的优势,时间在己方一边。

等着国内逐渐缓过气来后,会送来更多的援军和粮草。

即便真的需要针对邯郸城和邺城南北两线作战,自己也不怕!而打着救赵幌子的楚国兵马,其实是想从魏国那里寻机占便宜。

一名将军脚步带风进了军帐,外面的天已经放亮了。

“上将军,昨夜有些特别的情况。”

“什么情况?”王龁连头都没有回,尽管来人是自己手下的悍将之一。

部将看向医官,后者知趣地退到了一旁,部将附耳对王龁禀报了一番,王龁这才从榻上起身来,利落地整理好自己的戎服。

一副担架抬入帐来,躺在上面的战俘浑身血迹斑斑,身上数道兵刃撕开的伤口,胸前的创口看来是劲弩破甲所致。

“姓名?”王龁垂视着俘虏问道。

“李-牧。”

“年庚?”

“四、四十又-又三……”

被俘赵人将军气息萎靡,显然是死战力竭落入了己方手上,这样的军人王龁是一向尊重的。

“军职?”

“曾、曾经是-是将军,被-被免职-职了……”

那战俘努力想起身却做不到,嘴角又流出血沫,脸色更为蜡黄,眸中却含着不屈的厉芒。然而,旋即便又晕厥了过去,伤口处再次涌出殷红的血。

“将军,我来替他急救……”

医官从药箱里取出两粒药丸来,上前捏开战俘的嘴,帮忙喂下了,又利落地为之解甲,扒开半边的衣襟,熟练地包扎了箭创的地方。

另半边的衣襟被撩起,医官一时愣住了。王龁看到,袒露的左胸有一块极为醒目的疤痕,青中泛红,形状竟像是一条活生生的龙,一指多长,昂首曲尾,就在靠近心脏的位置。

“抬下去,烦劳你用心救治于他。”王龁下令道,被俘敌将看着生命力够顽强,只要能得到像样的医疗和看护,应该能撑过这一关。

担架被抬出去,军医也背着药箱拜别了王龁。

秦乃极度尚功之国,军人杀死或俘虏的敌人数目,直接关系到个人的地位财富奖赏,但到了将领的层次,计较军功则考稽的是所部的整体战绩。王龁是全军上下的统帅,在意的是战略目标的达成情形,攻下邯郸才是战功的最终体现。

而赵将李牧,这个名字对王龁而言是完全陌生的,既不在赵人的上将大将名单之列,肯定也不属于邯郸守军中的耀眼将官角色,而且还是个免职了的。军务繁忙,交给下面处置便是了。

“有请王孙异人进来……”

“是,将军。”

公子异人,秦国在邯郸城的质子,太子安国君之子,在位老大王的孙子。他昨夜逃出了邯郸,遇到己方在前沿的一支部队而获救。

王龁认为这件事情更值得自己重视。

王孙和一个伙伴被带进了帅帐。

王龁戎装肃然,独自据坐于帅案后,身下的高台有五尺之高,让他坐着也显得比当面地上站着的人要高出一截来。

这是一种刻意展示等级尊卑的做法,让人面对高高在上的一军主帅,难以避免地心生敬畏和服从感。

“异人王孙,这位又是?”

“他是我的好友吕不韦,邯郸富商。我能成功脱逃出来,全靠了他!”

“上将军安好,晚生久仰您的威名。”吕不韦言辞得体,态度却不卑不亢。

王龁的犀利目光罩定在吕不韦的身上。

公子异人的伙伴穿着朴素的浅色布衣,气度沉凝中蕴含儒雅,脸上的笑意恭敬又自然,但直觉告诉王龁,这个后生绝非安分守己之辈!

王龁统帅千军万马,阅人无数,直觉一向都很准,却并不满意此刻对吕不韦这个人物的判断。

更深的直觉来了,这个商人就好似一柄没有出鞘的宝剑,对了!深藏不露,却还是挡不住剑意峥嵘的隐然锋芒。

“王孙和你的朋友请安座。”王龁示意向台下五步开外的待客席案,不动声色。

……

公元前259年10月,惨烈的长平之战落幕仅一年,秦军再度强势攻赵,直扑邯郸城,战事胶着不下,持续长达两年之久。

公元前257年,魏国公子信陵君窃符夺魏将晋鄙之军,突然猛攻围城秦军,邯郸之围得解。

秦王嬴稷欲灭赵而成其帝业的努力破产,秦国兼并六国的势头就此而延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