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协调莉莉与母亲、妹妹之间的关系,把对母亲的孝顺做到最好,把对妹妹的呵护做到最好,但我的一切努力全部付诸东流,就像水里垒沙堆一样,这边刚垒好,还没等我喘过气来,沙堆就垮了。或者说,整个家就像动荡的中东地区,东边不闹西边闹,南边不来事,北边肯定来事,永无宁日,最终我的婚姻还是在那个萧瑟的秋天,像树叶离开树枝一样,走到了尽头。
我清楚,走到这一步,莉莉是无辜的,甚至我也是无辜的,因此,在商议离婚事宜时,我只带走了一点点钱,其余的财产和我所经营的公司全部给了莉莉。至于我们居住的那套房子,虽然是我买的,但当初为了逗母亲开心,写的却是母亲的名字,把房子留给了母亲。也就是说,这座城市是我的伤心之地,我要离开这座城市,离开母亲和妹妹,并且从此失踪,让她们找不到我。从民政局办理完离婚手续后,我直接去了长途汽车站,几经周折,到了一个小县城,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手机也停机了,任何人都联系不上我。
这个大山里的小县城很小,只有几条街道,我租赁了一个门面,做起了水果生意。由于县城很小,人口少,一个月下来,所赚的钱,除去房租和生活开支,所剩不多。不过,卖水果赚钱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要过一种安宁的踏实的日子。起码不会像过去那样,每天面对着纠缠不清、无休无止、吵吵闹闹的婆媳关系、姑嫂关系,弄得天天上火,哪怕天天吃三黄片也无济于事,寝食难安。
我的房东姓赵,有一大家人,年岁最长的是已经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膝下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老伴很早就过世了。他们家的房子是祖传下来的,土木结构建筑,虽然总体上有些陈旧,但房子还比较结实。临街处有四个门面,全部出租,我就是租户之一。
一道大门临街而开,进大门后,是一堵照壁,照壁后面是一个大大的天井,照壁正对着的是正堂,也就是现在人所说的客厅,清一色的老式太师椅,正堂大门面对的墙壁上供奉着“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下面一张供案,案上有一香炉,老太太每天晨起,都要上三柱香,躬身施礼,显示出对六亲的虔诚礼敬。天井四周分布着十来间厢房,两个儿子和儿媳、女儿和女婿、孙子辈均居住其中,老太太则居住在正堂侧面的厢房之中。
我租住在他们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我所租赁的门面比较宽绰,前面用于经营,后面隔成一间小小的卧室,我就居住于此。第二天早上起床,上厕所时,从正堂前经过,看见满头银丝的老太太正在上香。上厕所回来时,经过正堂门口,老太太叫住了我:“喂,那个老乡,你请进来一下。”当地人习惯把外乡来的人统统称为老乡,所以老太太这么叫我。
我应声进了正堂,向老太太鞠了一躬,说道:“老太太,早上好!”这是她的儿子吩咐我的,说是全家人无论长幼,均称她老太太,外人也这么称呼。
此时,老太太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指了指她对面的太师椅:“老乡请坐。”
我坐下来后,老太太开口问道:“老乡贵姓?”
我欠了欠身子,回答道:“免贵,姓王。”
老太太慈祥地一笑:“对,我家老大昨晚跟我说了的,瞧我这记性,才一个晚上就给忘了,真是不好意思。”她口中所说的老大,就是她的大儿子赵晋。接着,老太太又说道:“王老乡是外乡人,既然租了我们家的房子,这就是一种缘分。我老太太向来是很看重缘分的,老话说,佛有佛缘,人有人缘。在我们这里来做事,有诸多不便,今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王老乡尽管开口。”
我连忙站起身来,向老太太施礼:“晚辈这厢先谢过老太太了。”
老太太一脸的和蔼,说话的语气听在人的耳朵里就是受用:“老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王老乡不必客气。”
这时,我仔细打量了一番老太太,但见她中等身材,略胖,一张圆脸,面善目慈,虽然满头银丝,却是脸色红润,一看就是一个身心健康的老人。
见没什么事了,我离开正堂,从大门出去,随便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饭馆,要了两个包子、一碗豆浆,这就是我的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