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昭和四年,初春。
破晓的阳光稀稀疏疏穿透云层,斜刺下来,照在雪还未干透的金脊兽头上,光灿灿的,有些晃眼。
兽头上的积雪开始消融,雪水顺着兽口滴下,砸在青面磨砂地砖上,叮咚,叮咚。
一串纷乱脚步踏来,打乱了节奏。
数十位朱袍紫襟的大臣提溜着衣带,一路小跑,若在以往,便是个个都要被御史参上一本,形容无状。
大抵是今天老御史也在人群之中,所以众人胆子大了些。
白玉阶上的小太监远远望见,犹豫了一下,扯着嗓子喊道:“升朝”
金銮宝殿里,望着空荡荡大殿呆坐的秦帝挺了挺脊背。
“陛下!”群臣入殿,扑跪在地。
“众卿咳,平身。”秦帝虚抬右手,声音比往常还要沙哑三分。
“陛下,容王举兵围城,他这是要”数十位臣僚中,已有人掩面哽咽。
秦帝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
群臣翘首以盼,还是希望当皇帝的这时候能拿出个主意。
众望所归,秦帝终于张嘴却又被一道尖锐急报打断:“报!”
秦帝站起来,急问:“怎么样了?”
“陛下!昭然将军被容王斩杀,羽林卫根本不是对手,容王大军已经杀进来了!!”
秦帝表情骤凝,跌坐下去。
“反了!反了!容王他真的敢造反!”
“叛臣贼子早有谋逆之心,岂有不反之理!容贼当诛!”
“先皇啊!”臣子们呼天抢地。
沉默许久的秦帝蓦地冷笑。
群臣回过味来,急忙跪倒在前:“陛下,快走吧!”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臣等愿拼死护送陛下出宫!”还有忠良之士愿为大统抛头颅洒热血。
可一贯怯弱的秦帝这次却没有人云亦云。
“朕不走。”秦帝站起来,下唇被咬得嫣红渗血:“朕不走。”
“陛下!”老御史焦急唤道。
秦帝反常地强调了第三次:“朕不走。”
“朕怕了容宿十一年,他站阶下,朕不敢安坐他欺御前,朕不敢言高他揽权,朕不敢阻他杀人,朕不敢保。如今,他反了,”秦帝耸肩一笑:“朕还有什么好怕的。”
群臣哽咽,顿时哭做一团,大骂容王佞臣贼子欺君罔上,不得好死!
秦帝手握御座龙头,缓缓坐回去,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朕不怕,朕相信他”
终于,殿外传来了兵甲疾行的声音。
哐当!
金銮宝殿的木门被撞开,门外阳光刺得众人下意识遮住了眼,从指缝间望去。
一个男人头顶红缨金盔,身披银铠,右手宝剑还在滴血,一步步逼近大殿。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看起来十多岁的小小少年,身着与秦帝一模一样的金龙袍,亦步亦趋地跟着进来。
秦帝绝望地闭上眼。
来者,容宿。
容王麾下兵甲带着凌冽寒风席卷而来,分列两侧将众臣从御前驱离。
“陛下,您该下来了。”容宿近前开口。
听到他的声音,秦帝下意识抖了一抖,但这次,秦帝鼓起勇气没有照办,而是冷声反问:“让给你身后这个不知道哪儿寻来的野种吗?”
容宿目光骤然犀利,滴血宝剑一横,剑指君王。
“注意您的用词,他才是大秦正统血脉,裕王长孙。”他将身后的龙袍小少年请上前。
“荒唐!”秦帝拂袖,这次竟不说一个怕:“我裕王府长孙早在十年前就死在你这个佞臣贼子的手里!”
容宿也不做声,只是逼近一步,宝剑锋已经抵在秦帝喉头。
秦帝到底是怂了,一点点后退,被逼离开御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