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月记忆力卓绝,看书记事少有错漏。她自然记得,棠儿当时因为还差一岁,便没能出宫,她虽没多说什么,但眼底却有落寞之色,一连数日都没精打采。
“公主记得奴?”棠儿微讶,不禁抬眸看拓跋月一眼。
二人目光相触,棠儿又马上垂目。
“自然记得,你在宫中负责洒扫,到了冬日便帮本宫收集雪水,煞是辛苦。”
拓跋月吃茶,喜用雪水。
棠儿诚惶诚恐,头埋得更低:“这是奴的本分,不辛苦。”
“不辛苦,唔,”拓跋月语气骤然一变,挟着几分冷意,“再怎么辛苦,也比不上夜半出宫,通风报信来得辛苦吧?”
“公……公主这是何……何意……”棠儿打了个寒噤,说话都不利索了。
拓跋月眸光如电,刺向棠儿:“说!为何要将本宫之事,添枝加叶,说与旁人听?“
棠儿似遭雷击,膝下一软,便跪在地上。
“公主,奴,奴没有……”
“没有?”拓跋月眼中淬着冷意,逼问道,“德音殿中共有十八人,本宫若无确凿证据,怎会独独拎出了你?”
蓦地,棠儿想起,翠华楼就在殿门内不远,且有四层之高,应是有人俯首看见了她。
“奴没有,”棠儿眼神闪烁,“昨夜奴就是贪玩,方才出……”
霍晴岚插言道:“够了,棠儿,你若坦白,倒还有一线生机!就看你要还是不要了!”
见棠儿低首不语,不知在想什么,拓跋月遂道:“本宫不仅知你监视本宫,还知你是去了永福殿。”
听得这话,棠儿暗道:不好,不是被人偶见,而是公主设局。若非设局,怎会轻易发现我行踪鬼祟,还故意穿内侍服色呢?我太糊涂了,竟不曾想到,公主从大魏带来了几个侍卫,他们若想追踪我的去向,简直易如反掌。
眼见瞒不过去,棠儿声音细若蚊蚋,两行泪簌簌而下:“公主殿下,奴错了。”
说着,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拓跋月也不阻拦,待她磕了十来个响头,才抬手道:“够了!”
棠儿忙停下,头上已见红痕,眼里也全是泪花。
“本宫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有一日,太妃找到奴,问我想不想早些出宫。奴……奴做梦都想,奴不想再这般空耗年华……太妃她……她许了奴一个承诺,说是能让奴早日脱离这金丝笼,重获自由。她还说,届时她会赠奴盘缠,让奴得以安身立命。奴……”
言及此,棠儿又哭了起来,伏地道:“奴一时糊涂,奴悔不当初。”
拓跋月淡淡一笑:“你说得不对,你悔,只是因为被本宫发现了。如果没有呢,你是不是会窃喜?”
棠儿被这话骇了一跳,急忙又要磕头:“奴不敢有此心。“
“别磕了,本宫不要你的命。只是希望你明白一点。释归大龄宫女,本就是本宫的主意,或者说是恩赐。若你满二十八岁,你须承本宫的情;若不满二十八,也须先留上一留。”
棠儿不知该如何回话,只诺诺连声。
“你可能觉得不服气,怎么偏生到了你这儿,就不行了。但本宫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并不是针对你!倘若本宫定的是二十七岁,是不是,这宫里二十五六岁的宫女,就该对本宫心生怨怼?”
这话,棠儿听明白了,忙不迭摇头:“不,不该。奴,是奴想岔了。”
“弄清楚一件事,”拓跋月手指轻敲榻沿,“本宫虽受尔等侍奉,但人各有其本分,本宫未曾欠你一分一毫,你也不该背叛你的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