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初平元年,东莱郡介亭县。
四月,本该是万物复苏、春暖花开的季节,然而在这里,官道上却人烟稀少,到处都是一副荒凉的景象。
六年前的黄巾之乱宛若压倒骆驼的最后一个稻草,一时之间,到处都是草寇、流贼。
寻常百姓想要活下来难之又难。
即便是外出,乡民们也只有结伴壮胆这一条路。
这一日,一伙黑瘦的乡民担着重重的货物缓缓而行。
方贤便是其中的一员,半个月之前,他穿越而来。
本想去县城亦或者大城池谋个富贵,可脑海中盗匪猖獗的景象让他退而却步。
倘若没有足够的自保手段,特立独行无异于自寻死路。
没法子,只能暂且安顿下来,静待时机。
此处土地贫瘠,幸而靠海,百姓们便以煮盐为生。
方贤担着的货物就是他辛辛苦苦煮出来的盐粒。
只有将盐卖掉,乡民才能买到粮食、布匹。
收盐的地方距离方家庄有三十多里。
一行人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看到收盐的招牌。
据说,盐场是介亭朱游缴所设。
游缴是大汉官吏中享有秩禄的最底层官员,其职责与后世的派出所所长等同,麾下有大量的武装力量,是地方不可忽视的实权角色。
由于煮晒盐货需要大量的时间,故而这是方贤穿越以来第一次卖盐。
脏、乱、臭,这是盐场给人的第一印象。
一面“盐”字大旗下,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管事正在趾高气扬地检查盐货,“盐货不纯,若非游缴菩萨心肠,可怜你们这帮穷鬼,这样的盐货我们是万万不收的。”
卖盐的乡民十分惶恐,再三恳求之下,管事才点头,让人称重付钱。
铜钱到手,乡民脸色难堪,“朱管事,这钱怎么少了许多?莫非是数错了?”
管事眯缝着眼,“嫌少?嫌少别卖啊!眼下盐价跌的厉害,朱老爷赏你们一口饭吃,你们就知足吧!”
盐价跌了?
这分明是在胡扯。
方家庄土地贫瘠,百姓全靠卖盐养家糊口。
朱管事这行径就是在割乡民的肉,断他们的活路。
一时间,乡民鼓噪不已。
只是朱管事非但不惧,反而不屑道:“怎么?你们这帮刁民难道还想造反?”
无需吩咐,四下里陡然窜出几十条持械的莽汉。
毫无疑问,这些人便是盐场豢养的打手。
正是靠着这样的打手,朱游缴才垄断了介亭的盐货。
在此之前,也曾有乡民试图越过朱游缴,直接卖到糜氏那里。
第一次倒是赚了不少钱,可第二次就比朱游缴带着人马将乡民打断了手脚,并且罚了重金。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卖盐的乡民只能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恶气。
“朱管事言重了,是小人口误眼花,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您高抬贵手,饶过则个”
朱管事冷冷一笑,“算你识相,想卖盐赶紧滚过来,不要耽误游缴的买卖!”
方贤气得咬牙,却只能在同伴的示意下安静下来。
没办法,乡民们需要这么一个收盐的地方。
今日若是闹出乱子,岂不是断了大伙的生路?
再者,朱游缴爪牙众多,在这里闹事,定然讨不到好处。
可有时候,再三忍让的结果就是对方得寸进尺。
接下来,朱管事又将盐价压低了不少。
方家庄的乡民敢怒不敢言。
方贤气炸了肺,这些混蛋,早晚要让他们连本带利的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