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1 / 2)在时间的彼岸首页

张五爷从大和旅馆出来的时候天还没全亮呢。他其实也不过是勉强合了个眼而已。五十出头了,他本来也没那么多的觉了。而昨天晚上跟日本人的密会更让他心里有点忐忑不安。既然睡不着,那他不如尽早离开这个酒店,再晚了酒店前的大广场上就会开始有散步的人了。保不齐就有报社记者认出他来。嗯,早点走,赶早去搭上日本人送他来的船回天津去。就这么办。他把长衫整一整,瓜皮帽往下压一压。低头来到了旅馆外。因为昨天来的晚了,他没注意到旅馆门前还有个雕像。这时他忍不住过去瞧了瞧。铜像是个披着军大衣的矮个子军官,看起来还跟他有点像,略胖、圆圆的脑袋,厚厚的八撇胡儿。

“啥时候谁给咱老张也整个这玩意儿也挺提气的。”张五爷自言自语的说。

他习惯性的往四周瞥了瞥,就发现矮树丛旁边露出一双光着的脚。

“不是哪来要饭的搁这饿死了吧,大清早晨的就碰着这玩意真他妈别劲!”张五爷嘀咕着,不自觉的朝那条光着的腿狠狠踢了一脚。

秦强正做梦回家吃饺子呢,一家四口,爸、妈、他,和一个面目不太清楚的女孩。刚摆好盘,他正在那调酱油、香油、醋呢,他坐的椅子忽然倒了。他一激灵就醒了,发现迎门骨生疼。

“谁踢的我!”秦强大叫一声跳起来。迷迷糊糊地他看着眼前这个人好像很眼熟--三角眼、大眼袋、大鼻子、薄片儿嘴。好像是他舅舅,他睡得迷迷瞪瞪,一激动顺嘴就说出来了:

“老舅?你咋上这儿来了?”

张五爷吓了一大跳,草丛里飞起个方脸黑大个儿、瞪着眼睛、满嘴酒臭、蓬头垢面的还满脸络腮胡子,挂满汗和土的莫名其妙的衣服上还画着花里胡哨的墨斗鱼(东北话的章鱼,他张五爷当然不会去区分什么是八爪鱼什么是章鱼了)。他下意识地退了半步,伸手就想拔枪。但他毕竟是老江湖,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了,马上就意识到如果在这开枪他昨天的保密工作就白做了,可能还得坏大事。这时候黑大个突然开口管他叫老舅!

张五爷本来心里憋着火,现在心里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什么混蛋王八羔子臭要饭的跟我这儿认便宜亲戚!”

张五爷他本就是行伍出身,此刻气冲顶梁,一个没忍住就给了秦强一个嘴巴。

秦强被骂了一句,打了个嘴巴,就愣在那儿了。他一向人缘好,性格随和,从来没被人这么恶毒地骂过、打过。然后他突然想起来了。对了,他穿越了。对面这个人虽然凶着脸,但毕竟是说中国话的啊。

低调,再低调。千万别被抓住。这是他总结的穿越原则的第十条。他定了定神,稳住怒火,对面前这个小老头说:

“不好意思啊,大爷,认错人了。”

秦强说的大爷是一声,东北口语对老人的尊称,张五爷以为他叫大爷(二声)呢,心里觉得这个嘴巴是打服了他了,这混小子毕竟怕他三分,有点得意,说道:

“听你口音是奉天府人那。咋跑大连来了呢?“

秦强脑子飞速旋转,没有了百度就是不方便。奉天?奉天?沈阳叫奉天如果不是清朝那就不是东北易帜前就是满洲国之后。他既然认出口音了说不定有熟人,不要说死了,要不然对不上夹儿就麻烦了。“想到这里他说:

“早些年我在大南门外要过两年饭,口音就跟着拐过去了。”

张五爷一听来劲儿了说:

“那个啥当年俺跟大,嗯,那个,那啥咱也常路过大南那旮沓啊!”他把半句话收在嘴里了。他在这奇遇了一个老乡觉得很有趣,但他也的确不好跟他说的过多。他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子儿,扔给秦强说:

“我得走了!算咱俩儿有着点渊源,拿这个买口吃的去,挺大个子,拉个车,背个麻袋,干啥不比你要饭强啊?”

秦强从来没受过人的施舍,觉得是天大的羞愧,脸一气儿红到耳朵尖儿,于是深深地低下了头。

张五爷心想这小花子还要脸,还算有救,要是能给他拉回正道上也是件积德的事儿。就又扔给他几个大钱说:“上估衣铺买件正经人的衣服,穿的破着烂哧的谁敢用你?!”

秦强不知道怎么行礼才是对的,心想这么帮忙是不是得磕头啊,也不知道他来这个时代还兴不兴请安,拱手是该往前推还是往回抱?但不管怎么说他这共和国养出来的膝盖也不是那么容易弯得下去的,所以他问清了名姓,给张五爷来了一个90度大鞠躬。大声道:

“谢五爷赏!改日有缘再见,一定报答!”

张五爷心想,你个叫花子还跟日本人学这个。好玩儿。转身背对着秦强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