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叔公端坐于主位上,他面露怒色,一副审视的模样打量着面前正在给自己下跪的,自称是自己侄孙的人。
感受着上方那凌厉的目光,乘一也只敢低着头,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
沉默许久,叔公才沉声开口道:“你说你是乘一,那个女人是你表姐,你妈妈那边的是吧。”
叔公声音不大,却富有穿透力,听得乘一内心一颤一颤的,总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威压似的。
叔公以前当过兵,身材高大,为人刚正不阿,从小时候记事起时他便早已退伍在家。
叔婆早逝,叔叔们也早早进城打工,也就逢年过节会回来团聚。知道我们过的不好,他总会拿些存粮过来救济一下我和奶奶。对此乘一还是很敬重这位叔公的。
自知现在情况自己肯定理亏,也没有多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不孝子孙!”
一声怒喝响彻整间祠堂,吓得乘一身躯一震,整个人将头磕到地上,一动不动。
只见叔公脸色阴沉,撑着拐杖站起来起来,他一瘸一拐的走到牌位前,从后面取出一条由竹条制成的鞭子。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侄孙,高高扬起手中的竹鞭,对着乘一后背狠狠的甩了下去。
“啪,啪”
一鞭,两鞭......
全部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身上,乘一哪受过这种打法啊,第一鞭落在他后背时他就已经疼的龇牙咧嘴,眼泪直接夺眶而出。
他挣扎的想要解释,可没等话说出来,第二鞭紧接着就来了,没办法他只能边跑边求饶着。
叔公也不管他什么情况,边拄着拐杖追着他抽边喊着:“我打死你个不孝子孙,还有脸回来,我打不死你。”
眼下看着叔公一副不抽死自己不罢休的模样,乘一大致已经猜到自己在这号宇宙应该是一个非常恶劣的存在了。
两人一个拄着拐杖喊着追,一个哭喊着想解释,只不过声音太过于含糊,最后传到叔公耳里的只有杀猪般的叫喊声。
或许是年老,又或者是因为拄着拐杖,很快叔公就停了下来,他大口的喘着粗气,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躲在祠堂门口旁的乘一。
叔公这般行为其实算的上是家法,所以乘一是万万不敢跑出祠堂的。
此时乘一趴在门框旁瑟瑟发抖,他的那件黑色外套早就在第二鞭时就被竹条抽烂,白花花的棉花全散落在周围地上。
“你!给我滚过来!”叔公将竹条放回牌位,拄着拐杖走到主位上,缓缓落座。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也是时候聊正事了。
乘一双手挡在面前,身体侧着,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生怕下一秒叔公又忽然暴起,起码这样自己有所防备。
“你再这个死样子我不介意再抽你一次!”
随着叔公一声怒喝,乘一浑身一震,立马老老实实的跑到面前,低着头直直的跪了下去。
“你还知道回来,说吧,回来干嘛,乘火灶那个死赌鬼呢?怎么没见他人。”
赌鬼?对于叔公口中的那个叫乘火灶的人,自然就是自己的父亲,可自己刚到这号宇宙不久,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不过既然都染上赌了,再看看奶奶现在的处境,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了。
眼见侄孙跪在那里对自己的话没有丝毫回应,他眼神冰冷,左手猛的拍向旁边的桌上。
“问你话呢!”
吼声在祠堂里回荡,乘一的心早就被吓得狂跳,刚刚那一下更是让他心脏似乎漏了一拍,使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乘一心一横,他索性弯下腰,头磕在地上,哭的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爸他早就不要我们了,他把剩下为数不多的钱拿走,收债的疯狂找我们,我和妈妈东躲西藏的,这些年好不容易打工攒了点钱,想着回来看看奶奶,没想到......”
说到此处乘一直起身,双手疯狂的扇自己巴掌,边扇边哭喊道:“是我不孝啊,我有罪,是我不孝......”
做戏也要做全套,扇巴掌时乘一可不敢收力,每把掌可都是真真实实的扇在自己脸上。
叔公冷眼望着,直至看到乘一脸上那逐渐泛起的红肿,他才缓缓叹了口气,沉声道。
“行了。”
以为乘一还庆幸自己终于应付过去了,结果下一秒叔公的话就如同响雷一般在脑海里炸开。
“你不用在这里做这些表面功夫,你奶奶可是在你爸妈送回来的那一天就已经疯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乘一愣在原地。
奶奶很早就以前疯了?爸妈是一起送奶奶回来的,爸妈知道奶奶疯了却不照顾她?那这样的话我刚刚讲的那些话不就......
想到此处,乘一既对眼下的情况感到无力,又对刚刚自己所表现的行为感到羞愧。
眼见乘一低头沉默着,叔公合上双眼,重重的叹了口气,紧接着他吃力的拄着拐杖站了起来,那苍老的脸上尽是疲惫。
“刚刚大嫂房间里的那些东西都是你们带回来的?”
“不知道买些什么,就都带了些。”
“怎么回来的?”
“朋友捎了一段路,然后走了回来。”
“哎也罢,明天是年三十,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待你奶奶吧。”
说罢,叔公拄着拐杖从乘一身边走过,见状乘一连忙起身搀扶,双手刚搭到上面,却被叔公一把甩开。
叔公没有说什么,回头望了一眼,便转身打起手电继续向外走去。
门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如同一望无际的大海。手电那忽闪的亮光如同一座腐朽的灯塔一般,滔天的海浪一遍一遍的侵袭着它,直到它终于不堪重负,渐渐消失在黑茫茫的大海之中。
由于不知道时间,等回家时陈幸羽早已入睡。也许是担心会有其他情况发生,陈幸羽将床铺收拾到奶奶床上,她睡外侧,奶奶睡里面。
乘一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床铺上,背部的疼痛让他不得趴着睡。
感受着上方传来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乘一紧绷着一天的神经也终于在此刻放松下来,几个呼吸间他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一阵嘈杂声将乘一吵醒,后背基本感觉不到疼痛了,他翻了个身,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怎么这么吵啊?”
乘一挣扎的坐了起来,听着外面鞭炮齐鸣,这时他才忽然想起昨天叔公说今天是大年三十。
往旁边床上看去,奶奶依旧躺在床上睡着,她呼吸均匀,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微笑。而陈幸羽的位置上只有一床叠好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