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亡了,自然也拿不到所谓的抚恤,家中女眷断了支柱,或早或晚纷纷遁走他乡;
为了生计,他们只能拖着年迈的身躯争取自食其力;好在邻里常年帮衬,也不至于一日两顿皆落空;
按理说如今吃饭的家伙断了水源,最为着急的本该是他们二人,结果两位老者显然是人群中最为沉得住气的。
黄老本就褶皱的脸,此时褶沟更深了,他操着干哑的声音率先将自己想不通的地方提了出来:
“以往,北佬要么不断,要么便是将咱村的水全给端了;如今偏偏就只断咱这几家,大伙说说,咱也不在水尾啊,为咱这点水,还得在别人家地头另开引水渠,费时又费力,这……这犯不上啊!老方,你给说道说道,他们唱的这是哪出啊?”
方老也没见比黄老年轻多少,他并未着急回答,而是习惯性地叼着数十年寸步不离身的烟袋锅子;
自从知道儿孙再回不来后,他的烟袋锅子就再未点燃过。
方老环顾了围坐成圈的在场众人,最后将目光在蛮牛顾家爹爹的身上略作停顿,狐疑了片刻后闭上眼,慢悠悠地从烟嘴处嘬虚空入口,缓缓吞入肺部运转片刻又将其从口鼻处徐徐吐出,精神充分享受后才缓缓出声:
“这不是阴谋,这是赤裸裸的断咱们生路,而且……”
方老在关键之处停了下来,象征性的将烟袋锅子往硬泥板上磕磕烟灰,而后再次闭上眼睛,竟再无一言。
方老短短数字,将局势带到了众人从未想到的高度;
阴谋、赤裸裸、断生路,每个词语都听得懂,可连成一块却令人费解,细想之下或许也有人能够明了,但方老后面再无言语,一时间皆揣摩不透还有什么厄运等待自己,八九双眼睛齐刷刷又巴巴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方老年过花甲,闭上眼谁也不知是不是睡过去了,众人耐着性子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不由得都露出焦急的神情;
性情暴躁的顾家爹爹更是无法忍受抓心挠肝的等待,他一副浑身着火,心急难耐的模样苍然起身:
“哇呀呀,急死俺了!”
众人聚精会神,见他起身都有预期,可闭眼假寐的方老完全没有心里准备,这一声洪钟如旱雷炸响,方老突然间受到惊吓,险些滑落地上背过气去。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抢起,在大呼小叫声中,用上了所有急救的方法,什么顺气拍背掐人中,甚至顾家爹爹还想凑上去扇他两巴掌将他拍醒,终究还是被拦了下来。
好在方老也是老庄稼汉了,五脏六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他幽幽转醒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顾家爹爹。
“哎呀方老,要打要骂您直管招呼,而且什么?您老倒是别卖关子啊,怎么就断咱们生路了”
“是啊是啊……”
“方老,而且什么,你倒是说啊!”
众人将方老扶坐端正的同时嘴里也没闲着,七嘴八舌的追问,担心他再闭眼睡去。
方老终于不再藏着,嘴里吐出几个冰冷至极的字:
“而且,这是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