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月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经历过。我当时就眼前一黑好像死了,眼前一亮好像又活了。”
卞王后正打算细问几句,外屋跑进个婢女,兴匆匆禀报说:“三王子过来了。”
卞王后收住话头,初见月也连忙扭头往门口看。只见珠帘一分,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身材魁梧一身酒气,进门就跪地磕了个头,“植儿问母后安。”
“植儿?曹植?”
初见月心里暗自嘀咕:“这人莫非是文学大神曹植?但怎么长得这么壮实?就凭这斗大脑袋,能写出那些仙气飘飘的诗来?”
卞王后已经把曹植拉了起来,手掌摩挲着他的脸问:“植儿又喝酒了?下午做什么去了?”
“和丁家兄弟,骑马看碑去了。”
卞王后又去抚摸曹植的后背,“丁家的那两个孩子,胆子大心眼儿多,喜欢两头撺掇是非,以后尽量少和他们来往。”
曹植面色恭敬只不答话,抬眼看向穿着曳地长裙的初见月说:“这个不守规矩的人是谁?父王不是已经明令禁止:不准宫里人裙长过脚?”
卞王后笑着说道:“她是今日才刚进宫,还不知道宫里的这些规矩。月儿,过来拜见三王子。”
初见月上前一步,九十度鞠个大躬说:“毛初见月见过三王子。敢问三王子,可是写过《白马篇》和《名都篇》的八斗君?”
曹植皱了皱眉,“什么‘八斗君’?不过《白马篇》和《名都篇》,的确是本侯所作。”
“哇!”
初见月马上激动热情起来,抓住曹植的手使劲握了握,“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曹植快速往回一抽手,满脸嫌弃地看着卞王后问:“这是母后新买来的婢女?”
卞王后笑道:“这孩子就是前些日子,举国上下传得神乎其神的‘冢中活人’。”
“哦。”
曹植脸色稍稍好看了些,拿黑眼珠看了初见月一眼说:“难怪说话刁三不着两。你刚才叫我什么?‘八斗君’?‘八斗君’是什么意思?”
“就是才高的意思。”
初见月笑嘻嘻地回答道:“有个叫谢灵运的诗人超级崇拜你,他说‘天下才共有一石,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同用一斗’,自此以后你就得了个‘八斗君’的雅号。”
曹植哂笑道:“承蒙这人吹鼓,他自己倒也自负。”
“不过你长的,”
初见月“啧”了一声说:“和我想象中一点儿也不一样。”
“谁教你这样说话?”
曹植面露不悦道:“你想象中我该长成什么样子?”
初见月依旧笑嘻嘻的,“八斗君才情飘渺,我每次读到你的诗,脑海里都会浮现出一个竹痩松清、可乘鸾鹤的谪仙人。
谁知今日一见,八斗君居然长得人高马大,可别说什么‘可乘鸾鹤’了,只怕是大水牛也不胜其载呢。”
曹植哑然失笑道:“照你说来,倒是我长错了。”
“非也非也,不是不是。”
初见月连连摆手说:“多看几眼之后,想象慢慢就和真人重合了。
八斗君志在疆场,酒入豪肠,七分啸成剑气,三分酿成月光,长得瘦了反而不对。”
曹植舒心大笑,卞王后也兴兴头头的,开始插话询问初见月死而复生的细枝末节,最后打发婢女将初见月带去外院,给她单独安排了一间屋子,分派了个五更早起、洒扫庭院的活儿。
别看初见月外表大大咧咧,心思却是极为细腻,曹植提过的宫规她立马就记住了:据史料记载,曹操的确是个提倡节俭之人;如今自己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还是老老实实地守规矩为好。
睡前她把脚踝以下的裙摆悉数剪掉,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粗针大线地把裙边缝了起来,诸事忙活妥当才吹灯上床。
连日赶路也真是乏了,她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破晓时分。
“完犊子了!”
初见月慌忙穿衣下床,胡乱挽了挽头发,再用根竹筷子随便一簪,蹬上鞋就往门外跑。
——上工第一天就晚点儿,搞不好要大板子加身。
她腰间挎着大半铜盆清水,胳肢窝下夹着一把扫帚,泼泼洒洒刚跑到外院,就见大门口照壁外转过两个身量相近的少年来。
其中一人身穿赤袍,年纪约莫十七八岁;另外一个身穿黑袍,年纪约莫十五六岁。
初见月没有理会他们——就算她想打招呼也认不出个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索性扭身背过脸去,撩着盆子里的水开始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