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现在的事已经够丢脸了,短短一年余,换了四任节度使,窦浣因兵变被罢,曹翔死因不明,崔季康被张锴和郭昢所杀,如今贺公雅又闹兵变,若我们再不出手帮忙,李侃不知道还能活几天。”后营指挥使刘玘起身道。
刘玘,汴州人,二十一岁,之前李安做伙长时就跟着李安,也是一路立功,靠着军功坐到的营指挥使。
能跟着李安靠军功上位,其本人自是骁勇无比,每战必冲在前方,而这样的人,必然也好勇斗狠,杀心甚重。
“刘军使这话我赞同,他奶奶的,就是因为河东这帮腌臜货频繁生乱,才让朝廷几万大军困顿于此,不仅讨伐不了狗娘养的李国昌父子,还两次惨败洪谷,让我们也跟着在此干耗着!我觉着,不如趁此机会,把晋阳城里的河东士卒全宰了!”左营指挥使雷邺高声道。
雷邺,二十八岁,宋州人,屠户出身,十六岁时路见不平,杀人入狱,被当时还是县尉的张蕤宽纵,引荐参军,其勇猛和刘玘相当,也是屡立战功,但这么多年还是营指挥使,除了背后无人外,和其性格也有很大关系。
“我们毕竟是客军。”右营指挥使朱元礼起身,“河东的情形十分复杂,若真把晋阳城里的河东士卒杀急了,河东的将士,豪族,甚至百姓都不会放过我们。但此事李侃以书信相求,李判官您又是代北行营诏讨先锋使,我们也不能不管,否则便有抗命和渎职之嫌。”
朱元礼,二十岁,亳州人,宣武军世家,其父是宣武军牙将,他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能文能武,目前没立什么大功,但却坐到了营指挥使。
雷邺向来瞧不起朱元礼这种关系户,骂骂咧咧的道:“照你的说法,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你说咋办?”
朱元礼见雷邺不待见他,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这事,还得看李侃想干什么。”
雷邺不耐烦道:“现在情况十万火急,速速说来。”
朱元礼道:“河东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个情形,是积攒到现在的顽疾,被李国昌父子引出来所致。河东之前的几任节度使,都是文人,不懂带兵之道,与士卒离心,便以金钱赏赐,致使士卒越发骄纵。”
“到了窦浣节度,李国昌父子谋逆,土团军士便要挟要赏,崔浣软弱,向大户借钱了事,以至于节度使失威。”
“曹翔吸收了崔浣的教训,态度强硬,遇到要挟,均以杀戮了事。但曹翔杀戮太过,却不思抚恤,酝酿了更大的矛盾。”
“崔季康也是文人,上任之后,另辟蹊径,想快速讨伐李国昌父子立大功,以在河东立威,但其谋略有余,务实不足,导致官军再次大败。官军两次失利,人心思变,加之当时正值冬日,官军又丢失了大批的粮草物资,士卒冻饿,便裹挟张锴和郭昢,杀了崔季康。”
“现在的河东节度李侃,清楚河东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因此他想先稳定河东,再讨伐李国昌父子。他升用被裹挟的张锴和郭昢,以显示自己的大度,但是操之过急了。张锴和郭昢虽是被裹挟,但毕竟是杀了节度使,如此罪行,不过堂,不公告,便立刻升任。如此一来,别的人见杀节度使不仅不受一点惩处,还能步步高升,必然效仿。贺公雅就是那个效仿的人。”
朱元礼一口气将河东近来发生的事理了一遍,其分析虽然略有不足,但针针见血。
李安也颇受触动。
在很早之前,李安对五代的印象,只是初步的以为牙兵猖獗,人人疯狂、嗜血、暴虐,对其背后的原因,知之甚少,对每个藩镇的情况也了解不多。
这给他造成一种假像,让他以为解决五代问题只能有两个选择,要么以暴制暴,要么给够钱。
但随着后来了解的深入,他慢慢意识到,五代问题的复杂,远不是用一个“牙兵之祸”可以概括的,他需要认真分析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实事求是,这样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