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陆老夫人冷冷地说,“既然你不肯走,我就只好送她走了。老罗,还不快去。”
“等等!”他紧紧捏着拳头,艰难地说:“好,我去上海。”
“嗯,这是你爸寄来的船票,你拿着,回去收拾一下,过几天就启程吧。”
陆见淇接过来,颓然地向门口走去,身后响起陆老夫人苍老沙哑的声音:“见淇,你不要怪奶奶,奶奶都是为了你好。”
一弯上弦月挂在天上,细细的,玲珑的银色,似乎轻轻一敲就要“叮叮”地颤起来,那缺掉的银盘碎成满天繁星,迷人地眨着眼,甜蜜的熏风温存地掠过马厩内外的干草,夹着低低的诉说。
飞瀑闲适地伏在散发着清香的干草上,渺歌坐在它的旁边,马厩里的灯光是幽幽的,梦境一样柔丽的淡黄。
她手上的伤已经好了,仍如凝脂般润白,轻轻抚摸着飞瀑硬硬的背,像对着一个最熟悉的朋友,“见淇明天就要走了,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他这几天都没来,一定是生我的气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和表哥那个样子。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明天真想去送他,可是,也许他根本不想看见我。飞瀑,我该怎么办?我以后也不能去上学了,老夫人不让我去。见淇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他从来不会照顾自己,我好想和他一起去上学,唉,怎么可能呢?老夫人根本不理会我,我在陆家什么都没有了,连见淇也没有了,就只有你了,飞瀑。”
她伤心地把头贴在它的颈上,它用嘴蹭蹭她,又伸出温热粗糙的舌头安慰似的舔她的手。
“渺歌。”陆见淇已经在马厩外面站了许久。
“见淇!”她惊喜地抬起头,扶着木栏要站起来,他忙进去搀着渺歌,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搀着她的臂,慢慢走出来。
“你……这么晚出来,小佩一定又要四处找了。”陆见淇胡乱说了一句。
“她知道的,我告诉她了。”渺歌小声说,像是怕扰了夜的宁静,然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直到进了后园,脚步不觉越来越慢。
“渺歌,其实,我没有生你的气。”
“嗯?”她有些意外。
“我只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看见表哥和你在一起,就觉得害怕,不敢进去,也不敢见你,我自己也不知道在怕什么。”
他苦恼地皱着眉,渺歌用食指轻点他耸起的眉心,柔声说:“不要总皱着眉,你没有什么要怕的。”她摘下发梢的那只玳瑁头饰,放在陆见淇的手心里,“你好好拿着它,我等你回来。”
菱星草摇颤着,与空中的繁星遥相呼应,风从它们中间吹过,传递着一些美丽的消息。
太阳在天空不停地滚动,体内沸腾着也许已绝望到冰点的热情,很多的事物在来临,也有很多的事物在远去,尘封的语言和鲜活的记忆随叹息突破双唇,遁入了世纪般漫长的目光和守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