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侯府小姐回府的日子,整个侯府上上下下都蒙着一层古怪。
依着安乐侯的意思,这是他唯一的亲生孩子,终于寻了回来,当然要大办,恨不能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安乐侯崔杰也是有子嗣的!什么?只是个女儿?女儿又如何了?招个女婿入赘,照样延续香火。
但安乐侯不靠谱,总有靠谱的人。皇后娘娘从宫里递了消息出来,意思是认下这个女儿本身牵扯了官司,尽量低调些,别让京城贵胄看了笑话去。
安乐侯原本对皇后在滴血验亲时从中作梗有些不满,甚至还气冲冲跑去宫里对皇后撒气,皇后好言相劝了半日,从崔家脸面到天家威严诉说自己的用心良苦。安乐侯明白皇后有皇后的不易,最终还是算了。这会,安乐侯又接到宫里来的信儿,心头涌上一丝不悦,还是听了皇后的。可虽大肆操办,府中上下都敲打了一遍,要对小姐恭敬有加。下人们不敢不把安乐侯的话当耳旁风,心中却也嘀咕,这样出身的小姐,也能算侯府千金?行为是恭谨的、心里是看不上的,故此整个侯府都透着一股子古怪气氛。
阿敏是被一辆马车接进府里的,进了正厅就看见了已经等着她的崔杰,赶紧过来拜见,父女俩抱头哭了一会。一个又骂那该死的尼姑耽搁他们父女十几年;一个哭诉孤苦这些年终于有了家,最后崔杰搀着阿敏的手承诺:“回了家,就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父亲!”
“阿敏!”
好一场父慈女孝的戏码。
父女好容易落座,安乐侯夫人赶紧使唤人布置酒菜,指了两个丫头、两个婆子给阿敏使唤。“我已吩咐下面把怡心园收拾出来,就等敏丫头回府就能住呢。”
崔杰点头同意了,“我已和京兆府说过了,你晚点差人给敏丫头更换户籍,既回了崔家,就改姓崔吧。名字也改一改,唤作崔敏之吧。”
崔杰说什么,崔敏之都点头说好,更是哄得崔杰觉得这女儿贴心,宽慰了内心多年无子的寂寞。
等用完饭,安乐侯夫人就使唤人带崔敏之往怡心园去了。
正如安乐侯夫人所言,怡心园被打扫得窗明几净,花团紧蹙,里里外外都透出一股子华丽。
崔敏之欢喜道:“这里真好看。”
“那是自然,咱们侯府可是皇上亲赐,亭台布局、奇花异草,普通人家那是见都见不到的。”被侯夫人指给崔敏之的其中一个丫鬟夏荷笑吟吟接话。
崔敏之似乎没听到夏荷加重的“普通人家”几个字,点头称是:“是啊,反正我以后是要日日见了。”
夏荷脸上的笑容一僵,与同伴冬梅对视一眼,含糊地点头称是。夏荷也不知崔敏之是否听懂了她言语里的讥讽与轻视,崔敏之这么一接话,就轻易圆了过去。对啊,就算她以前从不曾见识过,那又如何?以后这边是她日常所居之所,何须惊叹何须羡慕?
对于侯夫人给她准备的院子,崔敏之是极满意的,刚刚逛了一圈,又见嬷嬷送了一堆东西过来,十几套衣衫、两匣子首饰,皆称是侯夫人精心挑选的。
崔敏之欢天喜地地收了,让嬷嬷替她谢谢夫人。
嬷嬷一走,崔敏之的脸就放了下来。
哼。这些衣服料子确实不差,可花色早就不时兴了。首饰也是一样,金银珠宝用料不差,却都是妇人戴的款式。要她穿戴这些出门,是等着让她在京城贵女的圈子里遭人看不起呢。
不过,谁在乎?
崔敏之本就是带着污点出生的孩子,又因告发生母的官司被认回,她从没想过要让人看得起。她的目的,本就只是踏入这间侯府罢了。
崔敏之,哦不,俞进宝费了许多功夫,找到那个山野的尼姑庵、说服那个遁入空门却依旧倔强的尼姑、一纸诉状递到大理寺,每一步都走得不易。可她终究做到了。华仲盈所说的那个“疯狂的身份”,她已经成功拿下,若认贼作父是入虎穴、擒虎子的必经之路,那她毫不犹豫。
入府几日后,崔敏之已将府里上下摸了个大概,纵然是侯门,家长里短和她原先家里倒也没有多少差距。安乐侯夫人出身名门,几个小妾有的是买的、有的是人送的,因为都没有子嗣,除了嘴上争斗不饶人,不曾出过闹出人命的阴私。
崔敏之院子里这几个也不消停,嬷嬷丫鬟对她很是怠慢,什么都不用心。饭是凉的、水是烫的、鞋里是有虫子的、床上被子是透着潮气的。
哼,都是原先她玩儿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