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他攥紧赤戟,五指几要嵌进戟身之中,随后其手中灵光大盛,低喃一阵,随着最后一字咒文短促而终,一道凌冽的戟光猛然斩出,重重轰在气势汹汹的龙爪爪心。“轰隆隆”两股狂暴的灵气倏地炸开,一股炽热、一股锋锐。
八荒火龙阵的护罩光芒更弱一分,又一名郑家修士吐出恶血,昏迷不醒;围阵修士亦又死伤一片,一半焦糊、一半残缺,甚是骇人。
攻守双方哀声凄婉,令人动容。可双方尊长却都是木人石心,只想着怎么能一战而下,赚得全功。
袁琅也被这两股灵气震得手中大纛脱手,可他到底是货真价实的后期真修,只片刻工夫便就清醒过来。
他顶着遍体鳞伤,口中吐出来半团炎气,才觉好受许多。下一秒却又觉前头有恶风袭来,一点黑芒耀眼十分,刺得他根本睁不开眼,只得运起神识,胡乱一倒。
这一下临机变化却是救了他的性命,六婆婆的墨玉发簪落在空处,她刚调转方向,发簪法宝却又被一柄赤戟狠狠击退,震得她脏内气血沸腾,差点便咯出血来。
“袁不文”这强敌竟未被蓄力许久的大阵所伤,却是令得六婆婆目中惊色难掩。
但袁不文却是面色如常,再划一戟,戟光照旧凌冽,六婆婆则祭出一面伤痕累累的下品法宝来挡,方才未再受伤。
她心头这才一松,若不是靠着其亡夫身前所留的这面重岳盾,在先前的几次恶战中,她都难从袁不文的赤戟下头活命。
“可惜!”袁不文轻念一声,眼睁睁看着六婆婆退回阵中,未有再追。
“老祖?!”袁琅明明面上惊色未消,却也语带惊疑。
“咳,这回倒是失算了,未想到郑良文那孱弱之辈残了过后,郑家还有人能催出炎龙爪。我现在失了大半灵力,也难压制住费、衮二人了。暂退吧,琅儿你去收拢队伍,莫要被郑家赚了便宜。”
袁不文语中透着疲惫,袁琅心头一凛,当即要应,下一刻却见得老牛山内杀声大作。
紧接着一个个甲叶鲜亮、灵力充裕的修士方阵涌了出来。
只顷刻间便将冲得最前、遭灵力殉爆余威震得七零八落的袁家队伍风卷残云一般扫落干净。
衮石禄与六婆婆也趁隙出来,袁不文未有惧色,当即迎战上来,一时之间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其后早有预备队伍上来接应,带队的筑基各个皆是血勇之辈,一番用命下来,却是将郑家阵营的势头止住。
双方相持下来,法器、符光、道术、灵宠挤作一团,硝烟焦土熏得天上的云彩都暗了一分,将这处战场化做了血肉磨坊。
“嗡嗡嗡”老牛山一方又有大群银甲狮虫登场亮相,有那目力过人的大略一扫,便就能查出来这狮虫群怕有一二千之多,且其中大半皆是二阶,等闲筑基又哪里能敌?!
“莫不是又来了一位假丹?”有那见识强的袁家真修见得此幕,心头瞬时寒了三分。
盖因便算灵虫好养,但能够御使如此多二阶灵虫所需神识之强,这在筑基真修可是鲜见非常。是以按常理来说,其饲主自当是假丹才对。
然而跟在狮虫群后头出现的却是一个阔面重颐的胖大汉子,他手中短戟浮起玄光,每一次抬起落下,便就有一名修士身死道消。
一时间这胖大汉子竟是无人能挡,便是有两名结伴来战的筑基修士,也只不过将将维持到了二十息不败。
二十息一过,那年轻气盛的初期修士便被一戟斩落,尸身旋即就被戟锋上头的残余锐气削得稀烂,骇得那中期修士顿时战心全失,挨了一戟,落了七根手指过后转身便跑。
胖大修士御使的狮虫群更是嚣张非常,能辟水火、不惧锋锐,寻常练气修士结成的百人小阵都挡不得这虫群侵扰。
只短短半柱香时间,便有一佰袁家人马被虫云攻破,阵中修士一个难活,身上好肉也都被狮虫们嚼吃干净。
这番惹眼动作,自要引得袁家一方强手瞩目。
一名身着锦衣的后期真修弃了将要丧命在其手中的对手,一脸恨色疾奔过去,口中爆喝一声:“兀那汉子莫要得意,两仪宗岳涪,来称称你这费家赘婿的手段。”
“岳家竟然还有人在两仪宗卖命,也是可怜!”康大宝嗤笑一声,手中短戟玄光一振,将岳涪长枪轻松格下。
再是持戟一扬,眼前天幕似是被划开一道,戟锋带着大股乌焰,喷涌而出。
“屠劋!!”有袁家真修当即便悲呼出声,袁不文的目光自也被吸引过去。
然而令他惊诧的却不是康大掌门手中那件本属于袁家金丹种子的极品灵器,而是后者那洒脱自若的戟法,却是脱胎于他们荆南袁家的镇族典籍。
“是《木府星君执戟郎授兵法!只是不全,多半是从丰儿自纂的体悟中悟出来的!但.但他怎的,似要比丰儿还精通其中真义些?!”
袁不文恨得牙根紧咬,荆南袁家两名金丹种子,尽都栽到了这其貌不扬的胖子手里。
正如袁不文所料,康大宝所用戟法却是脱胎于袁丰所留的修行手札之中。因了玉珏的妙用,诸多袁丰自己都不甚明了之处,康大掌门却都已融会贯通。
若说袁丰是知其法不知其意,那么康大宝便是知其意难得其法。
前者将来自难有寸进、后者得了相应经典过后,便必会一飞冲天。
但只说现在,仅是接触到了这么只鳞片甲,窥得了《木府星君执戟郎授兵法的一丝真义,康大掌门便已手持屠劋,将这出自两仪宗的岳涪压得喘不过气。
岳涪手中长枪乃是上品灵器,算不得差,却被这屠劋散出的大股乌焰灼得灵光大敛。心下才赞了声这厮灵器厉害,又见得两道金光气势汹汹、迎面而来。
“重明宗掌门康大宝善使瞳术,”而今左近的修士少有人不晓得。
到底是阵杀过假丹的筑基真修,便算是有匡琉亭留下的雷燕符文相助,也值得有心人搜罗他的消息。
岳涪晓得康大宝不是庸手,更晓得这两道金光不容小觑,当即搬出一面面色暗沉的中品灵器影壁,上头的赑屃兽像本来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一股浓郁的土气屏障当即生起,欲要将两道金光隔绝于外。
然而这事情却未如岳涪预料那般展开,下一息他看得土气屏障甫一与两道金光相撞,便就龟裂开来,灵华淌落一地。
紧接着赑屃兽像极为拟人地显露出来一丝怒色,可其方才从影壁中挣脱、便连背甲都未来得及翻转过来,这赑屃兽身便就被两道金光轰得湮灭干净。
岳涪只听得被自己寄予厚望的灵器影壁发出一声“砰”的脆响,便就呕出血来。
“这厮的瞳术,居然.居然能厉害到如此境地?!”岳涪心下大怖,他可是堂堂金丹大宗的筑基真修!听过上修讲法、争过丹主亲传,竟当不得这幸进之辈的一记瞳术?!
岳涪诧异片刻便就强按捺自己不想,他晓得气血翻腾到行气紊乱,只是步法一顿,便遭康大宝撵了上来。
可惜“猝不及防”、“原来如此”这些字眼都帮不岳涪半点,康大掌门也是杀惯了人的,自是不是放过如此良机。
亡命奔逃之下,岳涪手中长枪绽出灵纹,气势大盛,回马枪猛然刺来,摆出一副天地同寿的搏命表情。
可康大宝只法目一凝,便晓得他这是经脉寸断、成了银样镴枪头,硬不起来。
于是轻松晃过,任那疲软无力的长枪擦过胳膊,金铁之声锵锵作响,却只在太古原体上头留下一道白痕。
又在岳涪的错愕神情之中,一戟落下,又破了三重极品符箓;
二戟又落,碎了两块保命玉璜;
三戟再落,裂了一件法衣、满身皮肉。
此时岳涪便真如了砧板上的鱼肉了,康大宝利落的划开喉咙、切碎脏腑、摘了脑壳,他足下一顿,抬戟挑着岳涪,随手之间,竟又斩了十数名练气修士,流了一地咸腥。
此时一直掩在阵中的寒山四友、翡月单家、唐固明家、巧工堡、禾木道、长云马家六家人马、八名筑基又齐杀出来,杀声冲天,骇得怯懦之人几要肝胆俱裂。
康大掌门先灭强敌,却无有惜力之举,走在最前。他不用灵器、不披灵甲、不念咒决、不施术法,只一双铁拳,就令得身前拦路之人挨着便伤、擦着便死。
一个个鲜活同门成了肉泥、一名名师门尊长败退而回。
袁家阵营的修士们熄了士气,也长了见识。从前他们可不晓得康大宝有这般厉害,便算在假丹之下,也是一等一的人物了。
“不战了,走!”
袁不文格开两名假丹,面上未有慌色,只冷视着己方队伍败退下去。
追袭的郑家队伍顿于袁不文一人之前便就被震得不敢动作。
千敌在前,可袁不文仍未现出一丝惧色,他只看着浑身淌血的康大掌门轻声道:“这一回,我们倒是可以谈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