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章 “绣球花的别名叫做无尽夏”(回忆篇)(2 / 2)长夏有雨首页

柳云理解时天佑的不容易,但更心疼时越异于同龄人的隐忍。

所以在忌日前夜,提醒了时父数遍,千万别忘记陪时越一起去看看妈妈。

可临到头,他还是失约了。

时越将自己带来的那束百合轻轻搁放在林嘉墓碑前的空地上。

少年撑着黑色柄伞静静站在那儿,身形挺拔坚毅。

在朦胧雨雾中,像是要与身后那片苍翠绿山融为一体。

一种近乎缥缈的不真实感。

伴随着淅沥的雨声,少年清洌的声音随风一起飘散。

“妈,我挺想你的。”

后来雨势渐大,簌簌下坠,击打在林嘉的墓碑前,还有那束百合花上。

时越的那把黑色柄伞留在了母亲那里,护住她的一隅之地,护住她最喜欢的花。

他向来知道的,他的母亲最讨厌下雨。

可是她孤独躺在这儿的数年,又淋了多少场不为人知的雨呢?

车子无法开进墓园,往山脚下走的路上,身后的保镖无数次想要替他撑伞,但都被拒绝。

返程路上,偶然经过山塘街,昔日与母亲的记忆愈发鲜活起来。

“停车吧,我想一个人下去走走。”

保镖和司机都被他遏制在原地等候。

至于为什么要拒绝他们递来的伞,时越想,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在今天,他的确该淋一场雨的。

青石板路向前蜿蜒,雨水打落在窗棂,沿边花香阵阵。

这曾经也人潮拥挤过,但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他就是在这里遇见纪清竹的。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也同样没撑伞,女孩穿一条洁白长裙,淋过雨的长发悄悄滴落水珠,白裙晕开点点透明痕迹。

袖口的系带没绑上,直直垂落下来,快要与铺满鹅卵石的地面相触。

时越自小对“美”这个词并没有什么具象的定义。

但此刻眼前的女孩,却叫他想起曾经学过的水墨画。

中国画中的最高境界,在于水墨留白。

白有无尽之意,留白几分,以无相表达意象,营造的是一种气韵灵动、遐想联翩的无尽妙境。

女孩注意到他,翩翩而至,站定在他面前。

眼眸泛着湿漉漉的潮气,静默着盯了他三秒。

——“你也和妈妈吵架了所以离家出走吗?”

很无厘头的问题。

但时越却回以一声细微的叹息。

“我没有妈妈了。”

雨还在不间断地落着,从豆大的雨滴转变成蒙蒙的细雨,好像有变小的趋势。

远处的拱桥赫然屹立,在雨中更显苍老悲怆。

时越以为的一切都没发生。

面前的女孩没有像小说情节发展的那样,为他递一把伞,抑或是为他擦去额前的雨水。

这些,统统都没发生。

她听完那句话后,只是静静站到他的身边,陪他淋了一场雨。

缄默许久后,她忽然伸手去接滴落的雨。

她的嗓音带着一种江南水乡的软糯与空灵感,“或许,你看过余华老师的《第七天》吗?”

时越不解。

那头如流泉般清澈的声音继续传来,“亲人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以后你淋的每一场雨,就当是妈妈对你无限的爱和想念吧。”

潮湿空气里笼着朦胧薄雾,时越和纪清竹站在青石阶上,望见远处庭院种满的绣球花。

墨绿色植被中盛开着大团大团的蓝色花球,花球中的一朵朵小花像是一只只振翅的蝴蝶。

纪清竹指了指那片开得盛大的绣球花,对时越说:“绣球花的花语是相聚。无论分开多久,都一定会重新聚在一起的。”

“你也可以把它当作是一种希冀,只要你一直记得,你的妈妈就会一直存在。”

绣球花还有一个浪漫的别名,叫做无尽夏。

时越往后再回忆起曾在山塘街巷遇见的女孩,都会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分明是像长夏的朝阳般灿烂明媚的人,却毫无征兆地闯入他困顿潮湿的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