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几乎悄无声息地就夺走了那三个德国兵的命，他几乎称得上是神枪手，但他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提这件事，除了汤姆。

沉默是很好的自保工具，但人们总会在潜意识里认为沉默还是正义的一部分，然而沉默和正义，就像罗斯手里的恩菲尔德步枪的保险一样，要么打开，射倒猎豹，要么关着，看着剩下的人去死。

罗斯忍住没有射死那个蠢猪的士官，这是他的理智。

他跑下楼梯，加入了冲进小镇士兵的队列，然而百货商店的重机枪依旧吐着火舌，像一只大张旗帜的响尾蛇恐吓猎物。

维尔纳的第一排在距离机枪五六十米的地方被击退，罗斯只得带着第二排接替着独自向前挺进。

小镇主街的战斗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单调，混杂着英语和德语的呼喊、机枪声、交替的步枪声和引人瞩目的迫击炮打在建筑上的破裂声。

“这感觉不对。”罗斯躲在一个倒塌的废墟后面，不远处那挺重机枪不停地压制着罗斯和他的人。

“哪里不对，长官，我们拿下那挺重机枪就结束了，不是吗？”

“不会有人静等死亡，中士，我们没看到那两辆该死的装甲车，他们在等，我们没法等了。”

“那他们把迫击炮拉近一点，他们这么打等我们死光了也打不着一根毛！”

“电台被打烂了，长官。”

“那让他妈传令兵去，别让我一拳打死你。”

“他被德国人的陷阱炸死了，长官。”

罗斯有些无奈的扶了扶眉头，“随便找谁去，别让我给你们喂奶。”

“中士，让你们班的人冲进正前方的房子，吸引他们的注意，祝你们好运。”

罗斯带着另外一个班紧跟中士，但是留在了屋子外。

他只需要这两个班给他吸引注意，他们死了或者没死他并不在乎。

罗斯拿走了一个士兵的弹匣。

他小心翼翼地穿过机枪掀起的灰尘，在瓦砾间趴在水泥墙后。

他举起枪，放慢呼吸，他几乎能清楚手表指针跳动的声音，那一点点时间在慢慢放干所有人的血，可所有人都可以惊慌失措，罗斯不行。

子弹穿透了一个德国人的脑袋，接着是第二个，随后罗斯立马蜷缩在墙后朝中士的方向大喊，“破窗！快点！”

中士颤动的屁股一摇一摆地出现在他眼前，然而德国人的反应更快，中士身边的人很快就被子弹击倒。

中士摇摇晃晃地几乎要到一所房子跟前，然而伴随他身后的一声枪响，中士被翻倒在地上，罗斯几乎可以想象到一个士兵枪栓弹出的弹壳，伴随火药残渣翻滚在地上。

然后这个士兵懊悔地捂住脸庞，无助地望向自己的班长。

——中士被自己人射穿了大腿。

中士滚到一块凸出瓦砾的墙壁下，用绑带死死地缠住受伤的大腿。

罗斯远远地望着，窗台的那挺mg34重机枪把他们二三十个人全压制在这里。

每一轮新的射击都有人在倒下，哭嚎着医护，而他和中士只是咬着牙躲在掩体下。

在战场上，一个人拥抱最久的不是路边的妓女，也不是黄色的洋甘菊，而是一级恐惧。

即使是最疯狂的士兵，也会在长时间的火力压制下对死亡感到深深恐惧，这并不是吃一口黑慕斯蛋糕那样奢侈，而是随着你心脏的跳动，你胸膛的喘息伴随着你——像阴影一样。

在大部分人面前表演的像个十足的人渣并非毫无理由的，至少对于罗斯是这样。

有的人用亢奋抑制心底的恐惧，就像有的人用药物抑制生理的无能一样，罗斯，却用了自己选择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