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夜已深了。

外面忽然传来什么动静。

李尚真一下子就听见了，这让他愣了愣，不由得震惊自己这具身体的听力竟如此厉害。

声音在屋外，两个人。

“你确定那小子还活着？”

“我也奇怪，当时他的确断气了，心脏被我捅了个对穿，不可能还活着。但哑女今天又自己说，他弟弟醒了，她破天荒到镇上买菜，还花了那么多钱，怕是全部家当了，应该假不了，那小杂种真的死而复生了！”

“怕不是你这厮那天喝多了，捅错地方了。”

“尸体不是你送回来的？死没死透你不清楚？”

“他妈的！当时确实死透了。真活见鬼了！”

“那哑女身上估摸着真有脏东西，老张，你当真要这个丑八怪当老婆？”

“脏东西？老子卖棺材的，怕他个屁！老子我快五十了，还没个种，能怎么办？这哑女刚开始来的时候，背没这么驼，长得也不赖，至少比这镇上的那些婆娘有姿色，只是在这地方呆久了，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她扎纸人做冥器的手艺也一绝，老子若能学到，一边开棺材铺，一边扎纸人做冥器，不愁没生意，那些达官贵人家里死了人，最看重面子，肯花钱。等老子学会了那哑巴的手艺，她再生个种为我老张家传了宗接了代，老子就把她弄死。”

“还是你狠！你就不怕她生不了？又或者直接给你生个小驼背？”

“放你娘的臭狗屁，别他妈乌鸦嘴。你这次别给老子再失手了。”

“小爷这回砍掉他的头，但是，这二进门的买卖，还在这阴气极重的地方杀人放火……你得加钱。”

“只要事成，老子给你的报酬翻三倍。”

“赵老板大气！”

李尚真脸色顿时一沉。

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了两个人，一个是镇东棺材铺的老板赵大茂，一个是镇里的酒鬼金生。

贺安平时就是在赵大茂那当苦力。

此人身形矮小，容貌甚丑，靠卖棺材和一些陪葬木饰营生，手艺上佳，生意能做到县城乃至蓟州，但至今四十有五，仍没有一个姑娘看得上他。

金生则是个烂酒鬼，无亲无故，一年前来到镇上，就在这四处游荡，不想与赵大茂勾搭上了，竟敢杀人。

李尚真稍微回忆了下，大概知道这赵大茂对贺安起杀心的原因了。

贺安是在一年前被赵大茂主动喊去的棺材铺干活，之前他都是跟哑女一同去山上采药材为家里赚些补贴，应该是这赵大茂实在找不到女人当老婆，已无选择的余地，加上这老东西窥视哑女那扎纸人的手艺不假，便索性将目光放在了哑女身上，打算一举两得，于是主动示好，给贺安提供了个相对轻松的差事。

记忆中，这老王八蛋平时十分讨好贺安，明里暗里地向他暗示想要照顾他姐弟俩下辈子的想法，可一年了，贺安始终对他的这种暗示遮遮掩掩，隐隐有种看不上的意思，这让本就不怀好意的赵大茂恨意更深。

而在贺安被金生所杀的那天上午，贺安做了决定，他打算说服哑女离开小镇，他要去蓟州给哑女找个名医替她治驼背和嗓子，这时的贺安其实已经私下涨了足够的钱，那天他向赵大茂请了辞，做完这一天以后就不来了，也向赵大茂说了准备带她姐离开平阆。

应该就是这一刻，赵大茂彻底起了杀心。

中午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订单的赵大茂出去了一趟，许久才回来，而贺安晚上回家在途中便被杀害，定是这赵大茂午时出去找了金生，买凶杀人。

这时，本在屋外的动静已经到了堂屋。

李尚真心头一紧，想要去厨房拿刀已经来不及，四下一望，抄起凳子躲在了门后。

忽然一股青烟从门缝里钻了进来，透着奇异的浓香，只吸了一口，李尚真便觉头晕目眩。

是迷香！

可发现不妙时，已经晚了。

这迷香药效极强，只片刻的功夫，李尚真便意识模糊，身不由己地倒了下去。

过了一会，门被推开。

走进来两名男子。

一个矮小肥胖，头顶毛发稀疏，脸上赘肉横生，眼歪嘴斜，奇丑无比。

另一个高大魁梧，满脸麻子，左脸有拳头大的肉包，大大的酒糟鼻，手里拿着一把柴刀。

持刀男子蹲下身，用刀背拨了拨昏睡在地上的少年的脸，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老张，你这死人香可有点东西，有没有去祸害过镇上的姑娘？有这东西，还怕留不了种？”

矮胖男子骂道：“老子是正经生意人，少废话！抓紧时间办正事，你把这小子头剁下来，然后放火点房子，我去哑巴房间。”

言毕，已转身离开，向哑女的房间走去。

这边持刀男子蹲下身，用刀掀开李尚真的衣服看了看，见心脏处的伤口已愈合，眉头微微一挑，目光又落在李尚真脸上，拿刀在他脸上拍了拍，笑道：“你这小杂种，瘦得没几两肉，体质倒是不错，捅了心脏竟也能复原，小爷这回砍你的头，再把你烧成灰，看你还能不能再活过来。”

言毕，男子挥起柴刀，就照着熟睡中的李尚真脖颈落去。

就在此时，李尚真忽然睁开了眼睛。

同时，一把抓住了柴刀。

现在的李尚真，双目猩红，面目狰狞，身上散发出黑色的气息，他的身体直接从地上浮起，那只抓着柴刀的手，轻轻一捏，刀就像燃烧过后的纸片一样变成了碎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