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负分?”尤里安一时间难以反应。
“啊~”爱丽丝耷拉下脑袋,“怎么会这样啊?”
“不用吃惊,大多数人类都没有法术天赋。”
“你的头脑确实灵活,足以用语言组织魔力…”老者轻轻阖手,魔导书便缓缓落回掌心,如归雁回巢,“但你做不到调动、凝聚体内的魔力。”
“换句话说,以箭作喻。”老者搓揉起了眉心,“你能射箭,却根本不能搭弓。这种情况确实不在多数。”
“你的孩子…不适合在这里学习…”阴影里的男士端坐其中,向桌子对面的女士发了话。
桌下的红毯撑开了散发木香房间的格调,高高的顶柱拉开了两扇硕大的落地窗,而这是一间办公室。
贵族学院的办公室,恨不得一砖一瓦都雕梁画栋,显出凌驾般的优越。
男士与办公桌置于阴影里,沉默着点起了一盏精致的银灯。
女士被扔在落地窗施舍的光线里,好像被舞台聚光灯对准。
而在舞台焦点的,可以是名角
也可以是丑角。
借着灯火,身着优雅燕尾服的男士架起单框眼镜,凝目盯着眼前的成绩单,“偏科太严重了,她…”
“她是不是太不看重实用课程了?”身着端庄礼服的女士焦急地发问,却又举扇半遮颜,“这孩子,从小就娇生惯养…”
“不。恰恰相反。”男士的眉头更紧,“爱丽丝的实用课成绩极好,骑马、射箭、剑艺…简直无往不利…”
“那…”女士的笑容尴尬。
“是文科。音痴就罢了,十四岁了没几个字认识。课堂上也一直神游,坐立难安…”男士嘴角一拉,满面轻蔑,“连艾泽教典都学不会,这是家教问题呢…”
“!”女士的表情凝固。
“还是异教问题呢?”
威胁。
“……”女士的面色沉默,仿佛石化。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久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我明白了…我们会走的,不用大作文章。”
“笃、笃、笃…”
女士一人在前,领着爱丽丝急行于学院花园旁的走廊。
廊柱的明暗快速后退。
“妈妈,妈妈!你慢点…”
高挑的女士乱了头发,扯着爱丽丝的手,笃笃地踏着高跟鞋往前,像是逃跑。
“妈妈…”
“……”女士依旧沉默。
“妈妈!”
爱丽丝一把甩下母亲的手,向后退步,直到廊柱的影子把二人隔开。
“哈哈!那个傻子终于滚了!”
“就是啊,区区商人的孩子还跟我们贵族一起上学!要不是布利廷大帝的法令,看她配不配!”
花园景致的对面,另一处门廊,一帮雍容华贵的少年推搡着嬉闹,放声地喧嚣。
“爱丽丝…”女士转过身,啜吸着鼻子,“妈妈把你送过来…不是为了这个的…”
“妈妈只是希望你出人头地…可你怎么就……”
“诶!你听说了嘛!”
“那个傻子的妈妈把老师打了!”
“真的假的?!”
“我还能认错?也就她会穿得那么夸张,搞得好像参加什么皇家舞会似的!”
“其实就是自卑!”
“对!做贼心虚!”
爱丽丝细看着母亲的面容。胭脂水粉被泪水冲淡,露出遮掩的皱纹;姣好的面容被伤痕破败,青一块,紫一块。
爱丽丝跨过阴影的隔阂,缓步上前,轻轻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庶民就是庶民,一辈子都别想翻身!”
“……呜…呜呜…”母亲终于承受不住眼里的泪花,把脸埋进了爱丽丝的颈肩之交,借爱丽丝的衣物闷着嘴,释放着不甘的哭喊。
爱丽丝的脸迎着光。此刻,她好像比妈妈还高了。
“我会证明我自己的。”
埋头哭泣的母亲透明消散,明暗交错的走廊飞快后退。
爱丽丝破开回忆,奔跑向前。
“我会证明的,咱们一定行!”爱丽丝拉着尤里安,到了镇子的西北角。
一座与帝国风格截然不同的建筑赫然矗立。顶部的飞檐若大鹏展翅,衔接的榫卯是勾心斗角,里头的木剑已声声入耳。
“这就是雾岚风格的建筑了吧?”尤里安摸着下巴。
“呜,呜啦?”爱丽丝拗着口型,“那是哪里啊?”
“是雾岚啦!”尤里安向爱丽丝说明,“帝国大陆东边,穿过翡翠海之后的群岛啦。”
“哦~”爱丽丝一手摊平,一手作锤,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咱赶紧进呜啦看看吧!”
“雾岚啦!”
二人闯过持木对战的学员,直面正中心叉着手的中年人。
那人身着背心甲裤,体形高大健硕,头顶一毛不拔,一言不发却不怒自威。
“来者何人?!”光头振声发问,“报上名来!”
“啊?”尤里安一时间愣住。
爱丽丝扯着尤里安的衣角,挤眉弄眼地嘟囔,“教官…打招呼…”
“哦,我叫尤里安,没有姓。教官好。”
“听不见!”
“教官好!”
“听不见!!”
“教官好!!!”
“好!立正!”
尤里安喊得面红耳赤,闻言,立马不自觉的站直了身。
随后……
光头迎胸一掌,直接把尤里安打飞了两人有余!
“啊?!”爱丽丝吓了一跳,跑过去扶起尤里安,“尤里安你没事吧尤里安你别死这啊呜呜呜…”
“呃…你别假哭丧了,我没死呢…”尤里安勉强地抬头,“你咋不早说他要打我呢…”
“你也没问…啊不是。”爱丽丝瞬间收起了哭腔,“昨天他也没打我啊,他看我有剑就和我对打了!”
“赢了…?”
“包——输的~”爱丽丝食指搓了搓鼻头,“他那么壮,打不了一点”
“你还骄傲上了…”尤里安一摆头,又躺下去了。
“下盘这么不稳,干什么的这是!”
“嗯…”爱丽丝若有所思,试探地猜测,“我带他爬法师塔爬的?”
“哼!这么点耐力,就是过关也要加练!”光头撇过头,摆摆手,“今天放过你们!明天再来接我一掌吧!”
如坠冰窟,回忆侵袭。
几个身影徘徊在母亲的首饰店外。
“走吧走吧…”穿着单色长袍的顾客,行色匆匆地拉手离开,“这家首饰也太黑了,卖这么贵!”
“那是当然,她又不是做我们生意的!”一旁的妇人同伴附和道,“要不是那个店老板跟贵族的关系搞臭了,哪里轮得到我们?”
“诶!好的好的!”母亲的声音在后方应和着某人,“下次我一定还钱,感谢体谅哈!”
“哎…”爱丽丝站在柜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