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不熟练,对方把霍顿先生丢在地上,反打拉斐尔一拳。拉斐尔只是偏过脑袋,不让前者像自己一样打中鼻子。这时候,他想起捏碎虫子脑袋的11号,想起11号脸上的笑;他感到冷漠,冲大臂膀的人的脑袋再来一下。可大臂膀的人终究大着臂膀,可以以手臂掩护脸,然后用愤怒的嗓子叫嚣自己的气势,推倒他,以势和拳头打他。
周围人的声音可能更响亮了,可能有喝彩,可能有惊疑,可能有劝阻;拉斐尔和敌人扭打在一起的时候,只感觉他们嗡嗡嗡的响,让他往那靶心再多打几拳;那声音也让敌人往他脑袋上多打几拳。
当大臂膀的人发现自己的拳头不是那么得势的时候,就叫上了“朋友”。那些“朋友”们不怎么领情,只是看在那人反复叫嚣威胁的分上,才让这场戏变得不那么精彩,一边倒。他们试图压制住拉斐尔的四肢,让大臂膀的人可以拳拳到肉。
拉斐尔发现自己挣脱不了,或者因为自己的胡乱挣脱,让力气流失的更快,更无力——周围控制的力量像海水一样,没有底;他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只是想尽办法抽回来一只手,瞅着大臂膀的人凑过来的脑袋再来一拳。随后他又意识到,这时候他应该揪住对方的鼻子,不让人逃掉。
辛西娅可能有在制止,可只有当她的火球在教室地面上炸出一个坑,让所有人不得不因为恐惧而闭嘴的时候,才真正制止了打斗。那坑是焦黑色的,一具蜷缩的尸体那么大,周围有赤色的丝,还有消散的火。
人都围在坑的旁边,一句话不说。大臂膀的人在对面,坐倒在地上;似乎火球是擦着他的衣服落下的,身前一片焦痕,人也在不停的哆嗦。拉斐尔还好,只是感觉身上擦过一道热浪。其他的人散开,好像沙滩上被石头砸开的细沙一样,要么往后坐倒在地,要么坐在人的身上,要么坐倒在桌椅上。
辛西娅就在拉斐尔的旁边,看着底下的坑洞,呼吸在起伏,面色好像也在起伏,一会儿黑色,一会儿热腾腾的赤色。现在没人敢反抗她。她的眼睛要是从那坑洞里抬起来,他们可能都会怀疑,那带着温度的杀伤武器,会打在自己身上。明明是她挑起了这场打斗,最后却是她结束了打斗。
拉斐尔差不多想起了肉体的疼痛。他刚刚浑然忘了,自己还有肉体,这样的累赘。他只是想让对方感到痛苦,就像他现在感到身体的掣肘。这儿的地上都是那些颤抖的脚。当他的视线在地上移动时,也下意识地颤抖。他的呼吸也在颤抖。然后,他的心好像都颤抖了一下,要是辛西娅的火球,把他的人偶都给炸没了……他看见了它,他丢掉的霍顿先生。
他去捡回它。在这个寂静的时刻,可能只有他在动作。他们用一种森然或者畏惧的目光,扫到他的身上。但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威势所带来的。将来或许他能做到这一地步,但还很远。
他渐渐冷静下来了,意识到,自己的拳头打在人的身上,不管怎么样,都只能算是挠痒痒一样;非但如此,还丢掉了尊严。他的霍顿先生,仅仅一个玩偶,却才是他的尊严。他的初衷。他只该捡回它,然后保护它,而不是像这样,用挠痒痒一样的拳头,让别人更加轻视自己。
他捡回它的时候,仔细给它清理灰屑,把它变成原来的样子。正面有一个脚印,侧面有一个脚尖印,被面还有两个脚印。发生在打斗中,被踩了一脚,然后又被人踢了一脚,又被混乱的人群给踩了两脚。他去拍那些脚印,却只能留下灰扑扑的尘迹。它们很难被清理干净了。都怪他做的不够利索。
那他该怎么做?……他的力量不足以在喧嚣的人群中保护它,可能只有避免这样的场面。什么时候是该避免的?……也许是最开始,把它的故事告诉辛西娅的时候。
她站在他的旁边,比他还要不平静,急骤的呼吸使她肩膀起伏。他只用平静的目光看她,却好像让她更加不平静了。他想让她抬头对视自己的目光,也许这时候,她该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但是她不敢。她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地面。她就是个外人,不值得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她——她又哪里能知道它?……
对于她而言,它什么也不是。可对于他而言,那就是他心里的火。
…………
老师来的时候,现场的惨状,还有战栗的人,好像都矮了一截。在这样高大的人的眼里,小个子的战斗,只有没有伤亡,一个就不是太严重的事;甚至让自己知道了事情的起因居然只是因为一个玩偶,更是嗤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