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漫长的寿命,令他们可以在万年、十万年,乃至千万年前,就抛出某个漫不经心的决定,着手制作一个漂亮的琥珀手串。从天南地北采集特殊的树木汁液,收集鸟兽走虫的形体,或者花花草草,以琥珀的原液包含,埋入深邃的地底,任凭地质变迁将它们改换位置;要是能在千百万年后,偶然邂逅它们,或者漫不经心的想起、发现了它们,那就是大自然赐予他们的祝福和幸运。
“我把它给了别人……”拉斐尔低声说。
他的兄长安慰他说:“也许那个人真的很厉害。”
最让拉斐尔耿耿于怀的,还是另一件事;但是他不敢直接问,而是指着浮空城下一圈的火,“敌人对付精灵,为什么要包围我们浮空城呢?”
他的兄长藏着掖着,最后说:“因为敌人怀疑,克伦威尔和精灵有关联。”
现在他可以问了:“如果我告诉敌人,克伦威尔其实不在我们这里,而是在天上——那个浮空城——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他的兄长低头的凝视,让拉斐尔不敢承受。
“你想这么说吗?”
拉斐尔说:“我不知道……”
“告诉敌人,也不是我们的不对,因为我们只是做了和天上那些人一样的事;但是我们这么做,敌人也不会放过我们。”
他的兄长说,天上的人拿他们当诱饵,“还记得‘表里不一,兴荣永世’吗,他们拿我们做‘表’,而自己深藏于‘里’。”
拉斐尔并不关心敌人会拿他们怎么样,又会拿天上的人怎么样;只是想让他的兄长的回答,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罪感。他做了一件错事。
当初,要是他再坚决一点,即使那个人真的把虫子的尸体塞入他的嘴巴……再给他一次这样的机会,他也做不到这样的坚决。他将永远无法越过这样的障碍。但是他的兄长的回答,的确减轻了些他心里的负罪感。
他的兄长让他到府邸内休息,但是他在大厅那儿,只是感到坐卧不安。他的兄长又跑到前庭那儿,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好像只是观察这外面的动向。拉斐尔靠在椅子上,想着事前事后,睡着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他的兄长已经不知所踪了;大衣留下来,盖在了他的身上。他把大衣抖了抖,没想到抖出了一张信纸。那是不久之前——又好像很久之前——他从那只“会旅行的鸽子”那儿收到的信。信上写着:
“维恩·克伦威尔,好久不见。本以为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是欢庆的时候。真让人忧愁,曾经小小又可爱的拉斐尔会长的多么快。人类的时间如此让人挽留不住——现在连这样的烦恼的时间都是奢望。那些追猎的人,真是让人厌恶。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们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能一直准确查到我们的行踪,穷追不舍。我和我的父亲,还有一位路上邂逅的精灵朋友一同路过了这里。受到你的邀请,我也打算为拉斐尔做一段时间的老师。但是,敌人的踪迹也蔓延到了这里,而且是先我们到达这里的。这很奇怪。
“我们曾偏移方向,然而,敌人却没有改变方位。这和此前相反,他们本一直像狗嗅着我们的脚印。我们怀疑,是他们锁定了你们——他们的目标是浮空城。但他们的目标怎么会是浮空城,不是一直都是我们精灵吗?
“你们也曾是精灵一脉,不过早已被尘世洗去血统。但是在他们的眼里,猎物无需辩解,只需要等待被猎杀。他们可能凭着某种手段锁定了你们。这只是我的猜测。但这是你我都不愿面对的。克伦威尔虽然强大,但也没有面对他们的勇气;这些懦夫,否则也不会把你们当弃子了……
“我和父亲商量,结合我们的经历,认为可能是你们那儿的某种历史遗留物,招引来那些狗一样的鼻子,让他们以为你们依然身怀精灵血统。前提是你们没有其他隐瞒我们的事。
“当务之急是你们尽快避难,至少要离开浮空城。他们的足迹将会遍布四方。追猎的人里面有那画着紫罗兰色眼影的女人……如果你们对‘历史遗留物’心有头绪,更请尽快处理。
“也请不要太过担心,我们会尽我们所能帮助你们:我们的形迹可以混淆他们的嗅觉,让他们以为,其实是我们的血统招引了他们。不必感到愧疚,也不必感到亏欠。流浪的有我们就够了,没必要多出一些人。
“照顾好拉斐尔,相信我们会在不久的将来重逢。
“一切安好。
”——妮维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