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当然。她说她知道维恩——他的兄长,更知道他;尽管他忘记了,可她记得一清二楚;他忘了的事,让她很伤心;所以,他得独立想起她的名字才信。
“那个蕾佳娜,”她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她是我们的敌人,是导致一切变成这样的元凶。”
拉斐尔迷迷糊糊的说:“我知道。”
女孩责怪他,既然他知道,为什么还要那么听信于她。他解释说,他们之间有交易,他把自己珍贵的东西交给她了,所以她要帮他实现他的要求。
“你肯定被骗了。”
“她没必要骗我,我只是个小孩。”
“小孩最容易骗了,”女孩说,“你可能被卷入了一场阴谋。”
女孩说,要带拉斐尔离开这里。现在,他没法一心一意的拒绝。他想着她说的事,想着蕾佳娜说的事;她们谁说的是真的。
这女孩推着沉思默想——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想明白——的拉斐尔,几步远,就到了森林之外。原来,他们刚刚那会儿已经跑出去这么远了,又到了差不多之前进来的地方。拉斐尔坚决拒绝离开森林,说要去浮空城,声称自己有重要的事。女孩问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时,他又不好作答。她会怎么想?……
这时,女孩解下自己的一条吊坠——藏在衣服里面——戴到拉斐尔的胸前。他低头看到那琥珀色光泽、晶莹剔透的珠子,马上想起了交给蕾佳娜的那副手串;然后不知怎么的,想起了自己房间里的壁画。那副壁画上的女孩,没有画脑袋——脑袋的部分是他的涂鸦——也许那个人就是眼前的女孩。她说的话,好像可信了几分。
女孩要走了,千叮万嘱咐,让他绝对不要进入森林,里面很危险。拉斐尔浑浑噩噩的点头,注意着胸前的吊坠。她说,这是给他的护身符,千万不要摘下来。她说自己有重要的事,所以不能陪他一起。
她离开的时候,在森林的边缘撒下了一些粉末般的东西;当它们落地的时候,无限制般的生长,好像被时间加速了一样,转眼间,生长到遮天蔽日般的大小。这片无中生有的绿叶林,好像有了来由。她离开了,留下的一道树墙严令禁止他入内。
拉斐尔好像生有反骨,越是说不能做的事,越是想做。但是他不是自不量力的人。森林里有他不想面对的危险。要是再遇到虫子,或者那带着白虎的人,这可怎么办。但是他好像也不能在这里止步不前。
他现在想明白了,刚刚那个女孩可能比蕾佳娜更可信。如果她是壁画中的那个女孩,那她说的话,可能都是真的。她说过,他们认识,和他的兄长也认识。那么蕾佳娜的话……不管了,他只是要保护霍顿先生而已。
他绕着阻挡的树墙走。这片树墙阻挡了他南入森林的路,但是不会阻拦更远的东边和西边。他只要再过去一些距离……如果有危险,他肯定会离开的。他不可以自不量力……现在,他只是稍微进去看一眼,确认是否危险而已。
他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步入森林。这片沉静的森林。当他独自进来的时候,感受和蕾佳娜进来的时候,或者和女孩出来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
脚下的黏腻,好像在来回不停地和他诉说什么。枝头的涟漪,好像有一只蜘蛛织着网;可他一抬头,却什么也没有。风吹动枝梢,要是有飘零的叶子,会打到他的脸上。但这些叶子都是枯萎的,不像其他的叶子,大都是新绿。他才注意到,大多数的叶子都是新绿的,而这些叶子的树,都是长得一摸一样:高大的乔木。它们都是刚刚那个女孩弄出来的吗?……
他一这么想,情境好像没那么危险了;这儿的森林会保护他。他内心的小小雀跃,推动着他继续往前了一段路。他听到嗡嗡嗡的声音。
一只硕大的虫子,飘在他的脸旁;刚开始的时候,他没注意到它,伸手去拍,感受到那微妙的触感,然后那声音就越来越响了;他转头的时候,正对上了那双硕大的复眼。
他跑。他急忙地跑,跑得方向、目的都完全忘记了;脑后好像掉落了什么一地的东西,但是有更恐怖的东西一直追着他。他只能跑。
也不知道有多久,他差不多累了。再这样下去,他可能就要被虫子给消灭掉了。再那之前,他必须把这虫子消灭掉;否则到时候,经过这里的人,发现一个小孩的尸体,岂不是发现,他是被一只虫子消灭的?他的害怕,不代表其他人的害怕。他们会耻笑他。他好像更害怕这样的结果。
他寻找武器……要是能有一个网一样的东西……但是周围都是树,都是完整的树,吝啬于任何一根掉落的枝叶。
他想到自己的外套。他慌忙脱下。这期间,大虫子已经和他亲密接触了好几次;他担心,虫子会把什么腌臜的东西传染给他,或者给他注射毒液。他挣脱的衣服,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用力去打那虫子。衣服哗啦啦的作响,只是一下,就让那虫子沉默了。再没有一丝声音。
他余惊犹在,累得动弹不得,坐下来。身下再泥泞、肮脏,他都不想管了。但是过了一会儿后,他就担心起自己的外套了。要是上面染了虫子的尸体……他去检查。
掀开衣服的时候,那只虫子还是完好无损的,依附于他不久前收到的吊坠。原来,他慌忙中的挣脱衣服,把自己的吊坠也给脱下来了。这可怎么办……蕾佳娜说,他的手串很值钱,那看起来和它差不多的这吊坠,肯定也很珍贵吧……他不能把它丢下不管。
他四面瞧,找了一处看起来还算软弱的树枝,费劲把它折下来。他拿它对付那虫子;但是得小心谨慎,为了他的吊坠着想,也为了他的衣服着想。他瞅准机会和目标,挥动枝条——又是拍,又是打,又是扫,连绵不绝,甚至怀疑自己都能练出神功,像蕾佳娜一样的本领。
那虫子从他的衣服上消失了,不知道出现在哪里。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它的尸体……他觉得吊坠还有救,折来一些新的叶子,拿它们反复给它擦拭;又拿它们擦拭自己的衣服。现在,吊坠和衣服都焕然一新了。
吊坠和手串,还有袭来的大虫子,好像让他想到了什么,但是马上又被近在咫尺距离的浮空城——高出前方的树冠——的模样,惊得不知所踪了。他好像跑出了很远很远的路……都到了这里了,还怎么能不去浮空城——他的家。要是路上遇到蕾佳娜,或者刚刚那个女孩,她们一定会很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