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天过去,钟复恒等人因线索稀少,追踪魔兽如同大海捞针一般,虽仍派人带着召唤兽四处找寻,实则已有暂停之意。另一边,严雳领人在外追踪火蛇妖的去向,目前落脚于西边一带,正好听到了一些关于魔兽的风声。
严雳得知钟复恒的决定后,将手下人安置好,独自回了一趟望天教,一进议事厅便道:“找魔兽的事绝对不能停!虽说不过几头畜生,但终究消失得蹊跷,若是没了行动,那暗中的人只觉得望天教好欺负。”
钟复恒和临朔正在讨论新门人拜师礼等事,见严雳忽然出现在门口,意外不已,忙上前迎接。
“严老前辈回来,莫非只为这件事?派个人来传话就行了,何必亲自奔波。”钟复恒让他落座,临朔端来茶水。严雳道:“不止为这件事,但我觉得此事应该和火蛇妖一样,以金字盟的名义昭告天下,这样也提醒了其他门派,集众人之力找寻,必然事半功倍……”
“前辈的意思我们明白。”钟复恒坐在其畔,连忙道,“只是有一个为难。您专注于奔波,不知江湖上流言四起、众口铄金,因那火蛇妖出逃,人们便说望天教看管不力,连拷打过的妖物都能让它逃走,实在难当大任,甚至有人叫嚣着望天教不配为金字盟之首……他们只抓错处,竟将咱们在乌土山处决了一个火蛇妖的事只口不提!如今要是再将魔兽丢失一事传出去,定然被有心之人恶意宣扬,只怕咱们不仅得不到帮助,反而招致言语之祸。”
严雳震惊不已,此时回忆起回程途中所见所闻,的确似有风言风语。但因印象中往昔从未遭遇,一时还未完全理解。
“自从咱们的符师卖了传音符之后,消息流通变快,这种事便多了起来。从前望天教不是没遭遇过,但都不是严重的事,您甚少插手俗务,自然也就不知道。可这次的事实在太大了,我不得不万分小心。”钟复恒神色凝重,眉目攒聚。
临朔附和道:“这几日芷越带了丹药去了登天楼的小道茶馆。她与那掌柜的是故交,眼下终于压下了一些言论。现在还在查,已经传来的消息说始作俑者是几个无赖散修,可能还和几个小门派有关系。我们也让韩匀和吴潇去处理散布恶言的人了,但眼下确实不宜再向外提魔兽的事,也吩咐了门人们守口如瓶。即便要公布,也得过阵子再说。”
严雳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起身道:“我其实话还未说完,骁原一带有传言,有门派也在寻找丢失的魔兽,我已派人去打听了,尽快传信给你。可见这事非个例,所以我才说可以用金字盟的名义昭告天下。但既然眼下形势如此,你们看着办吧,引蛇出洞也确实是个办法。”
他想了想,还是道:“复恒,你现在是掌门,有什么事尽管放手去干,不必太依赖紫竹林几个人的话。你说的言论影响我不否认,但望天教毕竟是望天教,本也无需忌惮这些流言。”
他轻轻拍了拍钟复恒的肩。钟复恒会意:“是。回头收到您的人传来的消息,我便去与那丢失魔兽的门派联系。”
说着送严雳出门。外头天已凉,时间近傍晚,不由显得萧索。钟复恒问他这次回来还有什么打算,严雳道:“上次给墨夕的功法她应该练得差不多了,这次给她新的。韩师姐也快走了,我送送她。”
临朔道:“您来之前,我们正商量拜师礼的事。时间就在这几天,咱们不准备像往年那样大操大办了,您不妨等拜师礼结束了再走。反正几个地方都有人驻扎,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严雳想了想,说“好”。
……………………
拜师礼确如临朔所说,一切从简。往昔有新门人“献武”——即在龙首峰最大的演武场“无极台”上与门人斗法,展现已有实力——这次便取消了,只简化成使一套完整的“望天剑诀”,而后是背默门规,最后是徒儿选择师傅、师傅决定是否收徒的环节。
这让一些门人感到不快。此刻一个女孩正双手插腰望着空阔的无极台,稚嫩的声音响起:“为什么呀?三个多月了我就盼着他们斗法呢!不是说这批新门人比往年的要厉害些吗?”
“估计还是最近事情太多了,他们没心思大办啦。”一门人回应她道。此刻正见无极台上已开始布置相应物事,仿佛很快就能完成。
室友的话并没有说服她:“这有什么没心思的?不就是找妖魔么?那边找那边的,这里办这里的,又不冲突。掌门不是在吗?就算要出去,舒峰主、陈峰主、杜前辈、黄前辈不也都可以嘛。”
“别提了。我昨日才见杜前辈又下山了,黄前辈也还不见人影呢。陈峰主向来不做这些事,至于舒峰主,你不知道他因为受到了火蛇妖的攻击重伤了?眼下还在卧床休养呢。”
“哦,我好像是想起来他受伤了。”女孩子嘀咕道,“怎么都搞得忙忙碌碌,怪让人紧张的。那我师傅也可以啊!”
她师傅是郑天阳,此刻正来找她去无极台搭把手,听见这话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你可真会给我揽活啊孙玉弯!既然门派不办,那不办就是了,要你那么多话呢。还不快来确认碧玉牌的数量和字。”
“哎哟师傅,那么点事情,我不想去啦!”那孙玉弯眼下还不到十岁,想要撒娇赖掉,最终还是被郑天阳拖去了无极台上。
那里宋源寻、陆景等人已在忙碌,华英也来帮忙,招呼孙玉弯一起安排师人座位、引领新门人等候、清点碧玉牌等,其中最麻烦而琐碎的是催促有收徒打算的师人们赶紧到场,传音符无回音,只得让宋源寻几个去叫。晴日当空,孙玉弯飞了几趟便被晒得犯困,忍不住打起哈欠来。华英便向她打趣道:“从今天起,你就不是门派里最小的师妹了,也有人喊你师姐啦。”
孙玉弯果真有了几分精神:“那倒也是!”顿时嘻嘻一笑。她喊完最后一个师人,便兴奋地蹦到新门人面前自我介绍,要他们称她为师姐。新门人们先是纳罕,后见其从兜中分糖与他们吃,那姿态娇憨可爱,便不由被其孩童习气逗笑,先后说起话来。墨夕、刘心言几个微微弯身:“那就谢谢小师姐了。”其余人跟着谢过,孙玉弯听着很是受用,本就与墨夕有了些交情,此刻越发与她亲近。
不过孙玉弯很快发现还有一块糖没有分出去:“咦,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陆景回过身道:“霍濂之身体抱恙,请假了。”
宋源寻奇怪道:“还是因为妖兽吗?可听说他不过受了一些外伤,还没好?”
陆景说“是”,寻了几句借口后,说:“反正袁澈已答应他拜自己为师,一会儿我来代替他领碧玉牌,至于使剑法和背默门规,往后再补上。”于是孙玉弯便把糖塞陆景手里,要陆景一定带给霍濂之去。
华英也才注意到:“那袁总师也不来吗?不收别的徒?”
“是,他在照顾霍师弟。”陆景说罢,开始给新门人分发木剑。事实上,前几日袁澈托他去寻鹤阳的一位巫女,但他却只得知那位巫女出门云游去了,不知何时回来。袁澈知晓后,决定带着霍濂之再亲自跑一趟鹤阳,昨日便从后门离开的,托陆景帮他师徒以抱恙为由告假。
宋源寻察觉陆景的掩饰,正思索要不要追问,这时见天边沈聆霂来了,手上的绷带还未解除,想要同他们一起帮忙。他连忙道:“你去看台歇息吧,这里有我们。师傅知道你的情况,本来没打算劳烦你的。”
沈聆霂本想说自己无碍,可见一切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也只好先走一步:“我去找琴师傅,她看完拜师礼就打算走了,等拜师礼结束了我来找你们。”宋、陆二人帮她寻找看台上韩宁萧的位置,沈聆霂迅速前去。
那宋源寻想起钟复恒提过的一句话来,本想问问沈聆霂,还是没能出口。陆景见他欲言又止便好奇,他方道:“沈掌门已故,可门派中人人都从师,方便被指派任务,聆霂却未有师傅,我想知道她有什么打算。”
“原来就这事,她应该没什么打算。对了,你刚刚怎么不问她?”陆景见他似有纠结,很是不解。宋源寻道:“再说吧。”
一切准备就绪后,看台上又多了不少门人。他们正议论着这次拜师礼的与众不同。各个师人已落座,临朔宣布拜师礼开始。
流程进行得很快,新门人集体使“望天剑诀”,除田韫贞等个别门人,其余皆无差错,之后的背默门规也迅速完成。接着,新门人们将想要拜的师傅名字写在竹签上,再由宋源寻、陆景等人交给相应的师人。若那师人同意,徒儿便向师傅叩三个头,师傅行至钟复恒身畔的大石盘,从上头取下碧玉牌。碧玉牌一面雕有“麒麟吐雾见云龙”的图案,另一面则刻有“望天教”三个字,侧下方用小一些的字体刻着新门人的名字,师人书写其师从情况,再将碧玉牌佩戴徒儿腰间,便是礼成。徒儿便到一旁听从师傅教导与吩咐。郑天阳根据师傅所住的山峰远近与住处空余,给徒儿安排住宿。可如若那师人不同意收此人为徒,便退回竹签,新门人重新选择。师人亦可向新门人抛出橄榄枝。原则上一个师人收一个新门人。
“墨夕师从赤鹏峰严雳,位属本派第三代门人。”
“霍濂之师从苍云峰袁澈,位属本派第十代门人。”
“刘心言师从连霞峰罗乘风,位属本派第八代门人。”
“林横川师从苍云峰黎华光,位属本派第九代门人。”
“……”
几个新门人听着临朔的声音,不由纳闷:“这么多代门人,如何分得清?”孙玉弯便跳过来道:“我也搞不清,只知道都有谱子记着的,反正后来的都叫师弟师妹,年长的都叫前辈,就行啦。”几人听了纷纷点头,也不多考虑了,只等着师人们的回音。
周倩芝、吕采菱几个望着远处接到竹签的师人们正讨论着什么,不禁忐忑起来。吕采菱的脸也憋红了,怯怯地拉了拉周倩芝的衣角,小声道:“我……我听说他们几个都……都提前去找过想要……拜的师人的,我没有提前打招呼……我只是三灵根,刚才还使错剑法了,会不会……那位师人不要我呀?”
周倩芝也不安道:“我也不知道啊,我跟你一样的。实在不行,门派会分配的吧?”
一旁的王延迁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不屑地笑道:“你们既然知道要去提前跟师人打招呼,那为什么不去呢?现在又纠结担心,有什么用啊。”
两人皱了皱眉,又羞又愧。她们虽知道可以这样做,但实在因脸皮子薄而不敢,如今也只好空口叫苦一下了。一旁的俞殊格将竹签递上去,此时听到她们的话,便过来搭着两人的肩:“不打招呼又怎么了,门派里都是高人,拜谁为师都一样的。”
王延迁抱着手道:“那我不这么认为啊,师傅是教导你功法和给你派任务的人,往后都要长时间相处的,若是遇了个脾性古怪的,岂不遭罪?”
“哦?那你倒说说,哪位前辈的脾性古怪啊?”俞殊格不由追问。
那王延迁只是勾起嘴角笑笑,并不回她的话。此时临朔正好叫他:“王延迁师从龙首峰康达之,位属本派第九代门人。”他便前去找自己师傅了。
周倩芝和吕采菱还观望着师人那边,俞殊格打气道:“慌什么呀?这样吧,若是你们心仪的师人真不收你们,今日且先等等,回头我传信给我祖父母,托他们帮帮忙,可好?”
“还能等等?真的可以吗俞师姐?”周倩芝眼睛一亮,感激不尽。那吕采菱低头道:“还是算了吧,就怕他们说我们不从规矩……谢谢俞师姐,还是按门派说的来好了……”
“哎呀咱们什么交情,别客气啦,我能帮一定帮!”俞殊格拍拍吕采菱的肩,又宽慰了几句,吕采菱才终于缓解了不安心绪。不过多久,宋源寻带着竹签和师人名单来找她二人,告诉她们之前所选的师傅并不收她们。
两人顿时像泄气的球。宋源寻带她们走到边上去:“别气馁,你们还可以重新选择。”同时递过竹签,上头已经添了别的字:“文前辈问你们是否有意愿。他是德高望重的第三代门人,门下徒儿众多,其实你们本来选择的师人正是他的徒儿,所以不如拜他为师……”说着给她们指了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