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至京城,洪武帝得闻,急召众文武百官商议,众人七嘴八舌皆无甚好对策。黄子澄央央回到府中,见了陈友谅遂将此事告之。那陈友谅自设计扳倒胡惟庸,深得黄子澄信赖,晋升为太师府第一参谋将军。他听闻后道:“那张无忌武功确实高强,在下也在他手上吃了不少亏,更者那屠龙刀乃天下第一利刃,想要捉拿他并非易事,不过……。”他话到此处,故意卖个关子,假意思索起来。黄子澄急道:“不过什么?有话直说无妨。”陈友谅接道:“太师,纵使张无忌武功天下无敌,充其量也不过一个武夫,若要擒他,不可力敌,只宜智取。”黄子澄急不可待道:“如何智取?快详细道来。”陈友谅不慌不忙,慢慢吞吞道:“想当年西楚霸王项羽,力举千斤大鼎,可谓无敌于天下,然韩信却以十面埋伏计大败项羽,他如何不知项羽之能,故而令手下但遇项羽,围而不打,他打我跑,他跑我追,最后竟将那不可一世的楚霸王活活累垮,终在乌江自刎。想我大明军兵,再加上各地捕快,衙役,何止千万,若依此计而行,纵使活捉不得张无忌,也可将他累得心力绞碎,活活累死。”黄子澄听得连连点头,陈友谅又道:“至于具体如何操作,就不是在下能说了算的。太师尽可将此计献于洪武帝,看他如何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了。”黄子澄听罢,哈哈大笑道:“高,实在是高。不愧是本府第一参谋将军。”陈友谅更是得意。待除了张无忌,这天下再也没人在他眼中了。
无忌匹马单力,一路冲杀,经绵阳,江油,广元,而至汉中,所向披靡。这日来到陕西,河南,湖北三省交界处,不知何去何从?回想起数月前,和赵敏游山玩水,谈笑风生,兴冲冲而来,如今却是形单影只,孤立无援了。更重要的是若赵敏在自己的身旁,更能出谋划策,推动自己。如今人事已非,自己恰似失魂落魄一般,这把屠龙刀到底应交由何处?想这武林至尊,宝刀屠龙,曾经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腔风,多少武林人士为之丧命,我一死也没什么遗憾了,毕竟周芷若已怀自己骨血。但此刀还需妥善保管,更不能落入奸人手中,否则江湖又难以太平了。此去武当也并不甚远,我若将它交由武当保管,江湖中人定会说我徇私,有近水楼台之嫌,交由少林吧?对,少林一向被誉为武林中泰山北斗,也只有如此,江湖中人才不会说三道四……。他既想到此处,遂勒马往少林而来。
此一路还算平静,这日来到汝州城外,但见百姓们进出无碍,无忌甚喜,悄然进的城中,连日奔波,他腹中早已饥渴难耐,看见一家酒馆,遂跳下马拴好,便进去了,他点上几道小菜,一壶酒,少时酒菜呈上,立狼吞虎咽起来。岂料他进门时被一乞丐盯上,那乞丐也曾是丐帮六代长老,曾追随过陈友谅,做了不少坏事,后被张无忌戳破阴谋,陈友谅夹着尾巴逃走,而他却遭丐帮惩罚,降为普通乞丐,他将这一切全怪罪于张无忌,遂对之恨之入骨。无忌刚一现身,他便一眼认出,急奔至县衙告发。那县令闻讯,立点齐兵马随那乞丐奔至酒馆而来。
无忌吃饱喝足,刚出门外,但见一队官兵蜂拥而至,他立拔刀相向,岂料那知府已得朝廷计策,只将张无忌围住,却不上前捉拿。无忌甚奇,遂按刀不动,那官兵一味叫喝,却无一人上前。如此僵持片刻,无忌心下急躁,上得马挥刀冲杀起来,那官兵也不迎战,四下逃命。无忌心中暗笑,也不理会,只管赶路。怎料那一官兵随后追赶,但不敢过分逼近。无忌勒马停下,他们亦停,他纵马疾驰,他们穷追不舍,他吃饭睡觉,他们不时骚扰。待进入登封县境内,早有另一队官兵接着,无忌杀之不尽,挥之不去,如此到得少林寺外,无忌已被那官兵追的疲惫不堪,苦不堪言。
早有看门僧见得无忌引着一群官兵到来,大奇之下跑到寺内通报,空闻得讯,急率一众武僧来到寺外。无忌见得空闻方丈急忙迎上前去,合十行礼道:“空闻大师,晚辈在下遭朝廷通缉,死不足惜,但唯恐这屠龙刀落入奸人手中,那天下就难以太平了,故晚辈冒死前来和方丈商议。”空闻口宣佛号道:“少侠仁义满怀,老衲甚为佩服,然这一群官兵……。”他本意是有这些官兵在此,我如何和你商议此事,但却不便明言,事后朝廷若有意为难少林,便可以此为借口,那少林日后想难以安宁。无忌亦知其意,他转过身冲着那一众官兵厉声道:“张某匹马单刀从四川杀回中原,双手沾满无数献血,今日在这佛门圣地,不忍再多添杀戮,尔等若之趣,速速离去,若其不然,张某可要血染少林了。”他说着腾的从背后拔出屠龙刀,那一众官兵亦知张无忌厉害,纷纷往后退却数步,但立时又镇静下来,不敢再退不敢上前。无忌见状,双眼几欲迸出火来,他大吼一声,运足九阳神功,挥刀朝那众官兵凌空劈去,刹时间,飞沙走石,尘土飞扬,众官兵在此力道之下人仰马翻,死伤无数,但有活者见得如此神功连滚带爬逃下山去。
空闻及其僧众见此情形深自愕然,半晌,空闻才口宣佛号道:“张少侠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老衲甚为佩服,然少侠此举杀戮太重,且在我佛门所为,实在是罪孽深重,从此少林恐不得安宁了。”无忌闻言,忙伏身跪倒道:“晚辈也知罪孽深重,但将死之人,哪又管得了那么多。”空闻连连摇头伸手扶起无忌道:“少侠正值英年,何以会出此言?”无忌黯然道:“方丈,实不相瞒,在下爱妻赵敏已死,晚辈心灰意冷,如今遭朝廷通缉,无处安身,也不愿在苟活于世,待交代好这把屠龙刀,在下也就毫无牵挂了。”空闻颇为伤感道:“少侠尚且年轻,且身俱不俗之功,大可寻一隐秘所在暂避风头,来日卷土重来,岂不是好?”无忌苦笑道:“就算武功天下第一又如何?连自己心爱之人也保护不了……。哎,我心已死,方丈不必相劝。这屠龙刀就交由你保管吧!”他说着从背上解下刀鞘,将屠龙刀放入,双手恭恭敬敬呈上。空闻摇摇头,不伸手相接,但听他缓缓道:“少林今日之举,少林也无宁日,若再受此刀,则少林大祸不远也。”无忌沉思片刻道:“方丈恐朝廷在少林搜出屠龙刀?这个好办,晚辈有一个办法管教程朝廷无法查找,还请方丈并退众僧。”空闻点点头,遂令众僧返回寺中,任何人不得偷窥。
众僧遂去,少林寺门外只剩无忌,空闻二人。无忌正欲行事,忽的想起赵敏血书之事,亦觉自己也该留下些什么?遂扯下半截衣袖,咬破食指,以血代笔写道:“明教教主张无忌,因爱妻不幸身亡,不愿苟活于世,特呈此刀于少林,后世子孙有缘得之,须用之善也。明教皇帝朱元璋多行不义,日后若再行不仁不义之举,后世子孙可提此刀进京屠龙。张无忌绝笔。”他写完,将血书叠好,连同屠龙刀插入刀鞘之中,接着将屠龙刀在寺门外广场中央。他深吸一口气,忽的大吼一声,运足全身力道,一掌击在那刀柄之上,但听“嗤”的一声,那屠龙刀竟被钉入地下,深浅不知,地面上仅留下刀柄大小的孔洞,周围竟丝毫看不出痕迹。空闻愕然良久,方道:“少侠神功,老衲深为佩服。”无忌接道:“晚辈班门弄斧,大师见笑了,我走之后,这屠龙刀只大师你一人知晓,他日朱元璋再行不仁不义之举,大师可择一可靠之人取此刀进京屠龙。以谢天下,晚辈在此先行谢过。”空闻口喧佛号问道:“少侠此去,欲往何处?”无忌双足点地,闪身已在丈外,但听他道:“落-叶-归-根…。”既而已然不见,空闻立于当地,凝望无忌远去,浮想联翩,久久不曾离去。
无忌下了嵩山,转而向武当而来。岂料又一群官兵追上,无忌索性也不理会,只管自己赶路。恰才无忌神威之下,幸存官兵纷纷传扬无忌神功,故这群官兵也不敢过分逼近,只远远跟上,次日来到汉水之旁,无忌弃马上船,本以为可以甩掉那群官兵,谁知刚一上岸,又一群官兵在岸上候着,无忌大怒飞身上前将一军官踢下马来,遂即纵马一路狂奔。但那群官兵也穷追不舍。无忌奔至十堰,身心疲惫,然那群官兵如影随形,杀之无宜,挥之不去,无忌好生无奈,纵马加鞭,午后时分已赶到武当山脚下。
那群官兵被无忌引到武当山下,均自狂躁起来,纷纷叫嚣着:“好哇,今日若抓不到张无忌,就拿武当出出气!”无忌心下一惊,暗道:“这祸皆因我而起,我死不足惜,若因此连累武当,我岂不成了武当的罪人了?决不能让这群官兵轻易发飙……。”他心存顾虑,弃马急速上山,少时奔至紫霄宫外,但见宋远桥正指点数名弟子练习太极拳,无忌泪眼朦胧,失声叫道:“大师伯…….”宋远桥乍见无忌,急奔上前,道:“无忌,你回来了,看你面容如此憔悴,到底是怎么啦?对了赵敏呢?”无忌听他提及赵敏,泪水夺目而出,真是一言难尽呀!宋远桥见状,情知必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不便急问,伸手拉着无忌道:“好,回来就好,还是先给你太师父磕个头吧!”他说着拉着无忌进了紫霄宫,遂又吩咐通知其余诸侠,早有人应声下去了。
那紫霄宫内不知何时立起了张三丰塑像,大小和真人无异,惟妙惟肖。无忌来到像前,恭恭敬敬磕上几个响头,方缓缓起身。道:“大师伯,你也知小侄乃朝廷钦犯,如今身份暴露,被一群官兵追击,小侄并不怕他们,只是现下赵敏已死,小侄心灰意冷,只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再者小侄双手也不知沾满了多少官兵的献血,小侄累了,不愿再如此下去了。”正说间,俞莲舟,俞岱岩,张松溪,殷梨亭先后到来,无忌一一上前行礼,众人见他情绪低落,精神萎靡,七嘴八舌问的开来。无忌长叹应声道:“众位师叔伯,侄儿如今遭朝廷通缉,无路可走,妻赵敏已离我而去,我万念俱灰,此次回归武当,只愿和众师叔伯见上最后一面。”他说着说着,声音似呜咽起来。俞莲舟身为武当掌门,当先道:“无忌,你年纪轻轻,怎可有如此轻生的念头?”张松溪接道:“无忌孩儿,想当年你率明教之众和大元相抗。何等英雄气概,如今那意志都到了那儿去了?”无忌缓缓接道:“四叔伯你有所不知,数月前我妻赵敏坠崖身亡,小侄本欲随她而去,被周芷若拦住,苟活至今,不想如今身份暴露,朝廷四处通缉,无处安身,一路逃亡至此,哎,我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了。”俞岱岩老泪纵横道:“无忌侄儿,你万不可有轻生念头。”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想你爹英年早逝,只剩下你这一清血脉,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张家可就无后了。你说你对得起你爹,对得起我们的五弟嘛?”无忌闻言,泪水夺眶而出,“扑通”跪倒道:“众位师叔伯,赵敏虽死,可峨嵋周芷若阴差阳错,怀上小侄血脉,小侄走后,众位师叔伯念及侄儿情面,好好照顾于她,若如此,小侄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他话到此处,已是泪声俱下了。
便在此时,那一众官兵涌上前来,齐声高叫道:“张无忌在哪儿,快把他交出来,要不然踏平武当!”殷梨亭怒不可揭,原地拔出宝剑道:“这是哪帮朝廷走狗?竟敢欺负到我武当头上,今个儿跟他们拼了。”其余众人也纷纷亮出兵刃,随声附和。无忌接道:“众位师叔伯不可鲁莽,如今天下一统,万民归心,切不可因小侄一人而将武当推向万劫不复之境,小侄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说着抢步奔出宫外,厉声高叫道:“张无忌在此,有种的过来……。”众官兵听闻,纷纷拥上,将无忌围于当心,却始终不敢上前。无忌冷冷一笑道:“尔等一众朝廷鹰犬听着,张某取尔等性命可以说是易如反掌,只是我去意已决,不愿在多添杀戮罢了。张某双手沾满鲜血全是我一人之事,和武当一派并无任何瓜葛。尔等欲取我性命,随我来!”他说完双足点地,身子腾空而起,径往武当陵园飘去。众官兵大喜,武当诸侠情知不妙,也各自展开轻功,奋力追赶。
无忌奔至父母墓前,“扑通”跪倒,磕了三个响头。他此时头脑异常清醒,脑海中立时浮现,冰火岛和赵敏拜天地的情景,赵敏言道:“苍天在上,明月为证,我赵敏愿嫁无忌为妻,从此妇唱夫随,白头到老,他日若背誓言,必掉进百丈深渊,不得好死。”而当时自己所言,苍天在上,明月为证,我张无忌愿和赵敏结为夫妇,永结同心,至死不渝,他日若背誓言,必将经脉俱断,立时而亡。如今赵敏不负誓言,从万佛顶跳下,我张无忌又岂背负誓言……。他意念及此,遂缓缓起身道:“爹娘,孩儿不孝,来陪你们了。”武当诸侠恰时赶到,听闻此言,个个惊恐万状,纷纷叫道:“无忌……不要……!”六侠殷梨亭早已飞身上前,其余诸侠也随后跃起,扑将过来。但见无忌双掌飞舞,立时将武当诸侠震回,接着体内九阳真气运行,少时“砰”的一声巨响,无忌经脉尽断,倒地而亡。
武当诸侠见此情形,均失声高叫道:“无忌……。”却哪里能叫得回来。众官兵见无忌已死,个个兴奋异常,抢着欲抬张无忌尸体下山请赏。诸侠伤心之余,但又岂容他们如此放肆,个个按剑柄怒目而视,俞莲舟厉声喝道:“住手……张无忌就算有天大的错,但如今已死,一切罪过也一笔勾销了,他本是我武当后裔,理应埋葬武当,你等若敢对死者不敬,我俞莲舟可不客气了。”他说完腾的拔出腰间佩剑,其余四侠也纷纷拔出佩剑,挡在无忌尸身周围。众官兵见状,均心道:“反正张无忌已死,犯不着再和武当结怨,若一味逞强,也决计讨不了什么好处。还是下山复命吧!”为首官兵一挥手,转身离去,余众官兵随一窝蜂似的下山去了。
诸侠含着泪将张无忌葬了,忽的一个晴天霹雳,既而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少时风雨大……。这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