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言什么的,总得等安然回到石府才好定论,反正石匡打定主意只要不是老爹跟圣上和解后亲自解救,他打死都不起身。
曹蒹葭笑道:“石将军,你儿子跟圣上好像是一路货色嘛,怎么也不见你打断他手脚,不让他跑出来丢人现眼?”
石闵武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唐谦极其没有“规矩”地拍了拍石闵武的肩膀,“那就不送了,记得跟令郎一起收尸。”
石闵武黑着脸去给石匡解去绳缚,然后捧起次子石锵的尸体,至于那名文士,则看也不看。
石闵武离开大厅前,想要拔出铁矛,唐谦平淡道:“留下。”
石闵武转头看了一眼不给自己任何台阶走下的唐谦,眯眼笑了笑。
石匡吓了一激灵,也顾不得亲爹的脸色,赶紧壮胆转身弯腰,恭维谄媚道:
“听闻圣上诗学出众,小人府上有一枚古砚,摸之寂寞无纤响,发墨而不损毫,回头就让人送给殿下把玩。”
唐谦笑道:“你比石世叔的眼神要好,本来你的京兆府尹是甭想了,不过看你识趣,保留吧。”
父子二人走出客栈,那文士就横尸在客栈的一角,无人理会。
——————————
石匡战战兢兢地爬上马车,直到屁股落在柔软的坐垫上,他才感觉到自己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无力地靠着车壁,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惊魂未定的他,偷偷地拿眼角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石闵武,见父亲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爹,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这个京兆府尹,我还当不当?”
石闵武听到儿子的问话,猛地抬起头,眼中寒光一闪,冷笑道:
“当!为什么不当?这京兆府尹是先帝亲赐给我们石家的,可不是他唐谦一句话就能定夺的!”
虽然石闵武嘴上说得强硬,但心里却清楚,这番话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唐谦今日的所作所为,分明是在敲打石家,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心中暗骂自己一时大意,竟然着了唐谦的道,白白损失了一个儿子。
他瞥了一眼躺在车厢一角,用白布盖着的石锵的尸体,心中五味杂陈。
当初不让长子石匡像次子那样石锵从军,是大有学问的,除了晚年得子的宠溺与对长子的偏心之外,心底自然不希望这个最心爱的儿子去涉险搏杀。
马革裹尸还,由那些欠缺前程军功的士卒去做便是,自己身为大奉实权排在前五的振威大将军,无须锦上添花。
除此私心之外,还因为石闵武比谁都看得清楚将来二十年大趋势,如今武将势大,弊端渐渐显露,那些目前这些武将所霸占的要职注定会被“文人”取缔。
不奢望小皇帝重文抑武,但最不济也是文武双方步入持平的微妙局面。
这历来是天下太平后的大势所趋,不是他一人可以阻挡,哪怕是先皇也不例外。
石匡愣了愣,不去看那具昨日还一起饮酒享乐的”兄弟“,凑近了问道:“爹,你要反?”
石闵武平稳了一下呼吸,反问道:“曹骁和陈鹿们可以容忍文官叛出朝廷投奔去那些亲王,可你见过几名武将可以活着反水?”
石匡低头嘀咕道:“这个我哪里知道。”
石闵武扬起手掌就要一耳光甩下去,可抬起以后悬停片刻,仍是没有拍下去,缩回手,缓缓道:
“世间从无百战百战的常胜将军,大乾的韩良辰本来算一个,可是在定国之战与先帝对决时,落了个家破国亡的下场,什么都输得一干二净。这才是先帝的厉害之处,跌得起,更爬得起。今天老夫我吃了这一亏,是太过轻心,不算什么。”
石匡脑子急转,灵光一现,惊呼道:“爹,你难不成要跟燕不羁那只满肚子坏水的老狐狸联手?”
石闵武欣慰一笑,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这种事情,父子二人心知肚明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