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阿四整个身体窝在墙角,身上一层土,屋子里很暗,没点蜡烛,窗户也很小。
他终于晃了晃脑袋,苏醒了过来。
后背很疼,身上很冷,卢阿四仰了仰脖子,这才依稀记起刚才发生了什么。在向自己逼问了军器所的地图,并抢走了几声军器所士兵的袍子之后,自己的后背就挨了一掌晕过去了。在晕过去的时候他依稀听到有人在问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自己,有人回答说是怕后续还有有关军器所的细节要询问,先留自己一命。
回想到这里,卢阿四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了,急忙爬起来,摸了摸腰间,长枪自然不见了踪影,腰间的刀却还挂在腰带上,幸好对方并没有拿走。
卢阿四用左手虎口藏着刀鞘,慢慢拔出了刀,以免发出声音,因为他听到屋子外面已经有说话声在传来。
卢阿四提着刀,慢慢挪到了门口,他应该还是在对面那座院子的房子里面,这一户人家的主人不知去了哪里,卢阿四凑近了窗户缝向外看去,门外先前挟持自己的那人正在跟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对话。
“王乌,我承认,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但你也不该给鞑靼人卖命。”朱棣望着王弘文,脸上十分坦然。
“朱棣,你哪来那么大脸呢?大明不是你们朱家的天下吗,你不是朱家的儿子吗?我恨你,连带着恨大明,不可以吗?”王弘文——现在该叫他王乌了,他越说越激动,对朱棣十分不屑。
“你也是大明的人!”朱棣道。
“你说这几个鞑靼汉子?人家可不会在我背后捅刀子,比你有种。”王乌嗤之以鼻。
在屋子里偷听的卢阿四神色震惊,外面那个人居然是燕王朱棣,他不是在北平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真定府?
卢阿四本想寻找逃命的契机,但现在朱棣在外面,他想自己或许可以多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棣脸上的表情明显十分痛苦,王乌说的话没错,自己是辜负了对方,十年前许多人还活在世上,朱棣只是个热血青年,一心想着拱卫大明边疆,给自己爹长长脸,别丢了朱家的人。那时自己还跟着徐达大将军学本事,王乌是徐达身边的侍卫。
王乌看清了朱棣的脸色,知道他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脸上也有些唏嘘,他重新穿好了衣服。
“你都想起来了,我以为殿下早已讲这些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朱棣苦笑了一声:“忘不掉,你说得对,我曾对不住你,因此我发誓绝不会再抛弃袍泽。可惜我没想到你没死,十年了,你没想过来见我吗?”
王乌冷笑一声:“后面五年,我都跟着元庭的人在草原上居住,天高云淡,何等自在。捕鱼儿海大败之后,我才组建了灰狼卫,回到了大明。”
“我实在是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恨我。”朱棣道。
王乌说道:“那日,我见你奋不顾身前来相救,本来打算这条命就交给你了,可惜没想到你并不是来救我的,只是为了救那个可怜的情报。”
王乌摊开了双手,向着虚空掂了掂。
“这边是一条命,这边是一份情报,你选了情报,亲手把袍泽推入了狼群里。你记得来了多少头狼吗?我告诉你,一共十一头狼,其中一头狼腿瘸,一头狼下巴有伤口,还有一匹狼的门牙磕掉了,因为它咬我的时候我只感受到了一只虎牙的痛感。”
朱棣的脸色很难看:“你是斥候,情报向来比人重要,我只能顾全大局。”
“没错!”王乌双手拍在了一起,连拍了几下,庆祝朱棣的这句话,“我理解大局。你带着情报骑着马就那么走了,也许我也没那么恨你。不过,你那句话怎么说着来的?哦,我想起来了‘狼群会咬马,兄弟,我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