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杂货铺所处的长街是东西向的,主干道有一丈多宽,街面上有许多铺面,但后面就都是民居。
这里地处城里西南,居住的多半是寻常百姓,主街上隔三差五就有胡同拐进深处,胡同里面又纵横交错,通路极多。
在马保率领着这百人队到达的时候,剩下的这四十多个鞑靼人发一声喊,都化整为零逃入了四周的胡同里。马保急忙催人去追,一段时间之后,也勉强追到了十几个鞑靼人,剩下的还在胡同里面乱窜。
马观鱼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了马保,他神色懊恼,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杂货铺里探那一遭,不进去,鞑靼人就不会察觉,就算要进去也得找个生面孔进去,偏偏自己这张脸又是被灰狼卫见过的。
一着不慎,现在鞑靼人满街乱窜,好在是深夜,寻常百姓早已关门睡觉了,否则街面上难免将会出现大量的伤亡。
但眼看着死在街上的这十二具锦衣卫的尸体,活下来的竟只有马观鱼和任金柱两个人,马观鱼悲从中来,又涌起满腔怒火。
马保拍了拍马观鱼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
马观鱼推开了杂货铺旁边的大门,院子很大,里面的房间都改成了库房,存放着杂货铺里面出售的各色货物,进城的六辆吕氏烟火的马车停在院子中央,将不大的院子挤满了,地上弥漫着一阵马粪的味道。
苫布掀开,马车里装载了一圈掩人耳目的烟火,除此之外,店家和小厮都不见了踪影。
马观鱼略看了看院子里的状况,便一头追进了巷子里,加入了追捕鞑靼人的大军中,依照先前的分析,百人队的鞑靼人,有一半折在了清风店,这里便至少有五十名鞑靼人,马观鱼必须亲眼见到五十具鞑靼人的尸体,才能告慰死去的这些兄弟。
叫嚷声中,远处鼓楼旁边的年货街旁边的一处店面却听不到这些抓捕声。
鼓楼上的灯笼正在燃烧,虽然是深夜,但年货街上还有不少客人来来去去的购物。
年货街上的一家典衣店后面的院子里,六匹马被牵到了马厩里面,小厮扛了一捆干草,来到马厩里,将捆扎的绳子解开,给槽里填草。
顺着石槽向前看去,院子里面停着六辆板车,板车高高的,用苫布罩住,车边上各插着一杆吕氏烟火的幌子。
顾杨语从铺面里转回来,手里拿了一件长袍,灰黑色的,抱在怀里,走进了上房中。
上房里,王弘文坐在椅子上,他的鼻梁怪异地歪着,半边脸肿起来,满脸哀怨地木然望着地面。
看见顾杨语走进来,王弘文说道:“想喝酒,你这怎么没有酒呢。”
顾杨语没搭话,坐在一旁的桌子旁,桌子上有个簸箩,簸箩里放着针线,顾杨语拿起针线,摊开了手里的灰袍,灰袍上面有许多裂口。
她选了一个口子,慢慢缝了起来。
“你男人都死了,缝一件破衣服顶什么用,你要是真想为他做些什么,就该来杀我,是我叫他去死的。”王弘文道。
顾杨语缓缓说道:“没事,明天死一样。”
王弘文说:“我刚才将计划都回想了一遍,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顾杨语没回答他的话。
“问了你好多遍了,这衣服到底为什么有这么多口子?什么时候能缝完?”王弘文心乱的很,跟顾杨语搭话。
顾杨语一失神,针尖刺进了手指里,她把手指头塞进嘴里,吮吸着那滴鲜血。
“石头磨的。”顾杨语说,“今晚就缝完了。”
王弘文还想说话。
“姓王的,你要是再说一句话,我就杀了你。”顾杨语猛回头盯着王弘文,眼珠子都是红的,像一头猛虎。
王弘文居然真的闭上了嘴,又木然地盯着地面。
真定府以北十里,有个于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