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照孤山,万物寂寂。
僧人敲响最后一钟便提灯游走在夜幕里,悠远的钟声回荡在寺院中。
佛殿内,金身佛像面目祥和,香火缭绕。
中央的蒲团上跪着一名女子,她背脊挺直,衣着华贵,眉宇间尽是傲然,双眸轻闭,双手合十,一副虔诚之色。
侧门外款款走来一名侍女,她垂首,视线却是左右打量着殿宇内,她跪至女子身侧,压低声音道:“殿下,不必再跪了,其他人都已经被奴婢打发走了,您快起来。”
说完正欲扶晏曜华起身,却反被抓住胳膊。
“不必。”
晏曜华缓缓睁开眸子,冥想时间太长,眼前的烛光竟有些刺眼,她语气平缓,“我既被父皇责罚就应当承受。”
她松开月殊的胳膊,目光直直注视着佛像,“不必再为我烦心,当心连累与你。”
“奴婢愿同殿下一同受罚。”月殊语气愤愤,“可那周公子比殿下您更应该跪在这里!要不是他非要当什么道士,违背婚约,您煞费苦心的去圣上面前解除婚约,害得您被罚在这寺内每日跪上五个时辰,连着十日。”
“奴婢真是替您不值!”月殊心中暗骂,抬头却见佛像正俯瞰着她们,一阵心虚上涌。
晏曜华有些酸涩,面上依然平和,宽慰着月殊,“好了,罚一人总比罚两人好,马上就到时辰了,你快去为我备些热水来。”
眼看桌案上的香马上燃烧殆尽,月殊这才起身离开。
香炉中飘出的青烟在庄重肃穆的气氛中逐渐缓慢,直至在空中定格留下细灰的痕迹。
周遭变得沉寂,气压低得如人扼住喉咙喘不过气。
晏曜华忽觉,蓦地起身,却因长时间跪地膝盖酸痛,险些又跪回蒲团上,她咬牙站起来,视线望向殿外。
月色下一人长身而立,自黑夜中踏入灯火通明的宝殿内,来人左手持剑,容貌俊逸,身姿挺拔,气质冷淡孤傲。
晏曜华神色不明的盯着他,警惕的慢慢向后退去,直到胳膊触碰到桌案,大声呵斥道:
“你竟敢擅闯皇家寺院,来人!”
那人的步伐渐渐逼近,声音异常淡漠,“这里不会有人的,而你将会死在这里。”
晏曜华不是没有察觉,自方才她就感受到整座寺庙异常死寂,但她没想到眼前人竟然将众人凭空消失!
“你不是周应初!你究竟是何人!”面前之人虽然与周应初容貌一模一样,但晏曜华笃定此人绝非周应初,她的手暗暗摸索到盛放香烛的架子。
“是与不是又如何呢?”他拔剑,凌冽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反正你都会死。”
须臾间一道银光直冲晏曜华而来,晏曜华本能的将手中的物品丢出抵挡,剑气劈开架子,但没想到那剑气威力巨大,晏曜华的胳膊被割开一道极长的血痕,她反手抓起一个香炉砸出去,不料被那人稳稳接在手中。
在他看来,晏曜华的反抗不过是蚍蜉撼大树,再怎么挣扎也是一具尸体。
鲜血顺着手臂不断滴落到地面,晏曜华咬紧牙关,面露讽意,嘲道:“怎么,敢来杀本宫,就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也是,区区一个露面贼又何配入本宫眼中。”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他抬手间地上赫然浮现出一具“晏曜华”的尸体,神态疯魔,笑得阴恻恻,“待你死后你的尸体将会化作粉末,随风飘散在这寺庙中,而这具‘病逝’的尸体将会代替你进入黑漆漆的棺材中,没有人会知道。”
晏曜华感到一阵爬上背脊的森然冷意。
那人眼珠子一转,似是想到什么,收起长剑,顷刻间化作一个白须老道士,轻抚着胡须等待着。
晏曜华不知他想做什么,但是心中警铃大作,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冰冷的脚步声回荡在大殿内,每一步晏曜华不安的心都在被揪起。
而下一瞬,晏曜华愣住了,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悲戚,无尽的苦楚在这一刻都付之东流。
只见真正的周应初静静地从角落中走出,他从头到尾都在注视着这一切,平静的看着她垂死挣扎,他才是真正的刽子手。
“你要杀我……”晏曜华攥紧双手,指甲狠狠嵌进肉里,冷冷瞪着周应初。
周应初眉间染上寒意,草草扫视她一眼。
“吾入沧澜,婚约已废。修无情道需斩情断缘,你不可活。今日杀你换吾证道修行,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