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亦琦愤愤不平,刚开始时她多次反抗,张家夫妇只当女儿是大病一场后疯了,他们指望靠着张山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而女儿只需要踏踏实实的干活,等他们为女儿凑足了嫁妆就在隔壁刘家村里给找个劳动力嫁了,然后生下一个小刘氏,重复同样的命运。这是张家村里大部分女孩子宿命,也是这个时代最底层普通老百姓的宿命。书里记载的那些古人的生活是那些能被记载之人看得到的生活,而大部分人是被忽视的,然后淹没在了时间的长河中。
在经历了不甘、绝望和摆烂等一系列心路历程后张亦琦开始振作起来。她得回去!她不知道是怎来的,但是至少得去玉门关那里找找答案,毕竟那里是她最后的记忆。
可是,现实总是非常的残酷。她没有路费,张家贫穷,所有的积蓄都归男主人张铁保管,他们家大部分开支都花在儿子张山身上,束脩,炭敬,冰敬,笔墨纸砚,几乎花光了他们所有的收入,所以在女儿身上,他们是很少有支出的。女儿的衣服是穿旧的衣服重新修改的,女儿也不用去先生家读书识字,唯一需要破费的地方就是吃饭了,在吃这一点上张氏夫妇到没有亏待这个女儿,可是除了管饭她身上是一个铜板都没有,就连可以拿出去当钱的首饰都没有。她也不知道路线,玉门关是边关而晋安是京城,此去路途十分遥远,没有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千里之行,一步都迈不出去。最重要的是她没有过所。传说中的大齐盛世也只是历史课本里学到的大齐盛世,其实底层老百姓的苦难,都没能留下只言片语。不说别的,他们连最基本的行动自由都没有。生活在这里的人如果想要离开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就要去等到各级政府批下一个叫做过所的公文。由于她是女子,没有正当理由是不可以随意离开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在二十一世纪教育接受过高等教育并且读到博士的人。作为一个见证过现代文明的人,应付一千年前的中古齐朝,张亦琦还是十分有信心的,她心里认为这就是降维打击,每日干完活后,张亦琦就躺在田间的草坝上琢磨着回去的事情,她第一反应就是上网问一下,可是真的是网到用时方恨少。这个方法被毙掉了以后,她就想来想去还是搞钱最重要,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能贯通中华上下五千年。
所以,张亦琦决定要挣钱。
说到挣钱,张亦琦又想起了她之前在刷手机的时候,一个网友提出的问题:以你现在的专业回到古时候会怎么谋生?
张亦琦是学医的,八年制临床医学,可现实是即使她读到了博士,别说古代了,即使是二十一世纪都不敢独立给人看病,所以她的专业穿越到古代基本上是什么都干不了。这是她当时的想法,现在张亦琦真的来到了古代,还是经济科技国力都全面发达的顶盛时期,她更加确定了她什么都干不了,一朝穿越,武功全废。半年前,张山有一次发高烧,张亦琦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至少有39度朝上,他现在需要抽血,看血常规,血培养,C反应蛋白,降钙素原,看炎症指标,还需要拍个胸片,看看肺部有没有感染,需要退热药把体温降下来。可是,这是古代,什么都没有。张家贫穷,请不起城里医馆里的大夫,只能在村里请一个赤脚郎中来看看,郎中甚至都没摸一下脉搏,直接开了一副土方子,拿了张家半年的积蓄就走了。张氏夫妇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幼子,别无他法,也只能按照土方子上写的,把墙上的晒干的牛粪还有地里的杂草,灶台里的灰一起煎水给张山灌下去。张亦琦本来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张家对女儿还行,对儿子更是溺爱,张家男主人也是十分的大男子主义,张山对小张氏这个姐姐也不尊重,张亦琦很不喜欢这个多出来的弟弟,但是毕竟也是一条人命,上学的第一课老师就教育他们要敬畏生命。虽然在小张氏的身体里,但张亦琦毕竟有着穿着白大褂,右手握拳宣过誓的灵魂,所以,她跑到了河边砸了好几块冰,分别放置在徐溢的腋窝,颈窝和腹股沟处,物理降温。
张氏认为她在胡闹,谋杀她的孩子。又哭又闹的阻止她,张亦琦无奈只得一把吼住了她:“不想你儿子这么快死的话,就听我的。”
张家夫妇被吓到了,他们也想不到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会变成她这个叛逆跋扈的样子,只是张亦琦没有心情去跟他们解释了。物理降温只是对症,还需要用药,关于中医中药张亦琦也只在选修课上学过一点点,那门课还是开卷考试背都不需要背的那种。后来的知识积累就是来自于临床上用的一些中成药,幸好张亦琦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医生,值班时都研究过这些中成药的成分,这个时候牛黄可以试试,虽然她也不知道剂量,但是可从小剂量开始。张氏夫妇已经开始病急乱投医了,他们相信了张亦琦的话,拿着另外半年的积蓄,去村东头卖病牛的黑市里,买了牛黄回来。说实话,张亦琦也不知道牛黄该怎么入药,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取了一小块,研成粉末泡了水,给张山灌下去。真不愧是比黄金都贵的药材。第二天,张山的温度就退下来,后面体温平稳,慢慢的恢复了。自那之后张山不再轻视张亦琦,而是视为她为救命恩人。由此张亦琦成功收获一枚对她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小弟。同时张家村里张铁匠家的张姑娘机智救弟的事情,也传得人尽皆知,一时间她成了十里八村的适龄男子都竞相求娶的娘子。张亦琦是有些无语的,古人嫁娶都是这么随意的么?就因为那些口口相关的流言,就能断定一个的才能和品行。怪不得古装剧里都说名声很重要,看样子是真的。当然了,这段时间最开心的就是张氏夫妇了,上门提亲的人往来不断,他们都挑花了眼,准备坐地起价,要一份丰厚的聘礼,正好给张山将来娶媳妇用,这也是让张亦琦最替小张氏寒心的地方,自从她占据小张氏的身体后,小张氏除了那张脸,其他性格,爱好,习惯,生活方式都和以前大不相同,而她的父母不知道是没有发现还是觉得无所谓,他们从来没有主动关心过小张氏,现在小张氏也到了可以定亲婚配的年纪,他们又打起了卖女儿的生意,她对这对父母并没有什么感情,自然也谈不上伤心,只是这几日眼看着张氏夫妇看上了刘家村的一家富农,张亦琦也决定加快筹钱回去的速度。
张亦琦是一个读书人,学的又是西医,在村里实在是没有什么用武之地,想来想去,她想到了她的小弟,收获小弟的好处就是,张亦琦从此后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具体表现为在张亦琦的授意下,他以胡搅蛮缠的形式让张氏夫妇同意张亦琦每天陪他一道进城上课。私塾是不允许女子入内的,当然张亦琦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上课,毕竟她都上了二十多年多年的课了,她主要是想接触一下外面的世界,来到这里后,张亦琦平时是不被允许离开张家村的,当然村里的女孩子们都是这样,直到嫁人才能离开张家村,然后再也不会回来。她来到这里一年了,几乎和外界断了联系,把张山送到夫子家后,张亦琦就开始四处逛逛,她第一个打卡的地方当然是晋安城的东市和西市。脚下是黄土压实的路面,路的两旁是高大成荫的槐树,街上行人不多,张亦琦问了几个路人终于走到了朱雀门下。看着高大庄严的皇城大门,门前有两排士兵把守,张亦琦被历史的力量深深地震撼了。她情不自禁的走近,触摸着城墙,感受着来自一千年前的温度,脑子里全是它一千年后的样子。张亦琦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当真是那句古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东西市的喧闹也将一个齐朝的盛世繁华从书中搬到了她的面前,忽然间,张亦琦居然有一点庆幸这次的时光之旅。琳琅满目的绸缎衣帽肆,胭脂水粉铺,酒楼茶楼,珠宝古玩行等等等等,应有尽有,香喷喷的胡饼刺激她的胃酸疯狂分泌,肚子咕噜咕噜作响,摸着空荡荡的荷包,她深刻地体会到了一个成语:囊中羞涩。
唉,成为一个有钱人,是她跨越千年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