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这婚事是你不要就不要的?你觉得自己算什么东西?”
“谢母皇好意,儿臣私以为年纪尚小,婚姻之事能否容后再议。”
殿堂之上,大堂中央跪着一道纤长的身影,对着坐在凤椅上身着明黄的女子伏下身去。
凰国君上燕煌钰闭了闭眼,努力平息下自己的怒火,冷漠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没说“起”,也没说“不起”,就让人这样跪着。
空气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两边的大臣皆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触了这位天女的霉头。
个别大臣大着胆子觑了眼帝王的眼色,触及到其阴沉沉的表情之后又马上低下头去,在心里连连哀叹地上跪着的这位不受宠的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君上的赐婚。
自己几斤几两没数吗?
真不知天高地厚。
果然是山里接回来的,如此没眼力见!
被众人在心里蛐蛐的燕栖夜不为所动,没有听见母皇要她起来的回话,便一直保持现在的样子,跪的笔直的挑不出一点错来。
上头的燕煌钰也不开口,只是手指轻轻敲着凤椅上的扶手。
“笃,笃,笃......”
燕栖夜眸色微沉,主动出声打断这一僵持的局面。
“儿臣实在无心于情爱,恳请母皇收回成命。”
敲扶手的声音停下了。
燕煌钰垂眸看着俯在地上纤细的身影,这个身影和她记忆中的那个人渐渐重合。
当年他也是这般,明明已经有了孩子,却不知道顾着还在襁褓里的女儿,拖着病躯跪在她殿前整整三天三夜。
哈,三天三夜,多有魄力。
可惜他并不是为了她才跪了三天三夜。
可笑。
现在他的女儿也这样跪在她的面前,明明嘴里说着请求的话语,腰板却挺的笔直的宛如自己才是决定生死的那一个。
可笑至极!
燕栖夜跪的标准,就算是身材纤细也不妨碍她跪在那里吸引全朝堂的目光。
燕煌钰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这孩子,和她那个倔强的爹一模一样。
上位者轻嗤一声,接话。
“你可知,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皇女自立门户后院无人的先例。”
“儿臣私以为年纪尚小,自立门户可以容后再议,还想多陪母皇几年。”
“四殿下年纪确实尚小,自立门户之事可改日再提。毕竟四殿下一片孝心......”
在互相拉扯之际,左相张常兮打破了殿内快要让人窒息的气氛,走上前提议。
燕栖夜没想到这老狐狸居然会走出来为自己解围,不动声色地瞥了对方的衣摆一眼,移开目光。
大约是想卖她一个人情。
“再者,四殿下回来才几年,身子骨还没有完全养好,现下休养调理才是当务之急,君上您看......”
四皇女天生体弱是朝廷上众所周知之事,张常兮此番言论虽说带有贬低嫌疑,但也是实话实说。
燕·似乎被贬低·体弱四皇女本人·栖夜在心里轻“啧”一声。
老狐狸一只。
站出来卖她的人情又不忘拿她“体弱不堪大任”一事踩她痛脚,明明是在帮她摆脱赐婚一事,又让在场之人以为她是在对她进行贬低。
好一个两边好处都占。
本面带怒容的燕煌钰闻言面上隐隐有些松动,重新把目光放到底下跪的板正却纤弱的女子身上。
她本是带着她的期望诞生的孩子。
最后经历种种,出生就带了病根,又被监天司算出命格有异,需要送去山中清养,从小便离了皇城。
皇女该有的待遇她一并没有享到,她这个做母皇的也从未过问过这个半死不活女儿的存在。
她长大测了天资之后也呆在宫内安安分分,像一个隐形人。
燕煌钰的目光最后落在底下之人瘦到骨节分明的手背之上,彻底冷静下来。
现在想来,抛开她们上一代人的恩怨,她的女儿终究是无辜。
“左相所言极是。”
放空思想的燕栖夜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背。
她的手背有什么好看的?
难道她的手又长得像她那个素未谋面的父君了?
“不愿便不愿,朕也不会逼你,起来吧。”
燕栖夜没有动。
“起来吧,是朕操之过急”
燕栖夜站起了身,行礼。
“母皇也是为儿臣着想,是儿臣莽撞。”
“最近身子骨好些了吗?”
“劳母皇费心,儿臣近日身体无恙。”
燕煌钰看着那双和那人如出一辙的眼睛,突然又感到一阵烦躁,摆手示意她退下:“无恙便好,回头给你送去些滋补之物,要是有什么稀缺药材难找的,便来御书房找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