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肯定就可以问出来?”她疑惑的看着他,“那些连字都不认识的山民能知道八路军?你是不是想的太天真了。”
“如果我是八路军的指挥员,我不会放过在那里设一个观察哨,不管是装备多好的军队,要想进山就必须要走我们今天的路,而在那里就可以提前一天发现,这是有利于部队安全的。老乡知道不知道哪儿有八路军不在于他们有没有文化,在于老百姓是不是跟你们一条心,你们不是老说自己是穷人的队伍吗?”
李久说着竟然从怀里拿出了一本小册子冲她扬了扬,那是牺盟会在各地散发的宣传抗日和党的政策以及介绍八路军的小册子。
她顿时无语,愣愣的看着李久手上的小册子,她有些惭愧,为什么自己就没有尝试着去影响他?为什么已经被他看穿,却还要故装不知的自欺欺人?看来自己的党性还是不够,政治觉悟也有待提高
中午,两人吃的是干粮,喝的是凉水,李久没有同意她要找个地方烧水的建议,因为,他目测以后觉得必须抓紧时间,否则,就是天黑也到不了那个地方。
进山了,山里的变化说不清,李久也不再遮遮掩掩的,中正式步枪的枪机部分和抠扳机的地方都露了出来,并且李久用背带挂在自己的脖子上,随时可以射击。一开始钱屸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说了几个字“山里有野兽”。
李久抓紧时间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宿头,山里的天黑的更早,眼看着那几户人家就在前面,可真要走过去没有俩小时做不到。天黑了,驴夫妻不愿意走了,站在那里擦肩蹭背的不肯动,而在附近不远处竟然还有个山神庙,于是,李久决定在山神庙歇一晚。此时,她才明白早上自己浪费的时间是多宝贵。
个人的生活习惯无关乎于信仰,她是个坚定的革命者,可从小养成的生活习惯无法一下子更改。她不怕吃苦,可对于农村的生活到底是个什么样?她不知道,客观的说,如果不是遇到了他,她的任务恐怕很难完成,她的结局很难说。
在她与他的碰撞中,到底谁的错多一些,谁的错少一些?怕是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什么法律可以准确的测量,她与他的目标不同,却是走到了一起,这说明什么?革命者就不要生活了吗?老天在眷顾这对“夫妻”的时候,不会去想他们是不是都是革命者亦或是反之。他不会去想这里面的或然性和必然性问题,可她却是忍不住总是在想,没有这个混蛋,自己的生活会是个什么样?
驴是要吃草的,还要给点料,所谓的草料就是这么来的。在山神庙里,李久点起了篝火,小小的山神庙暖和起来,卸下货物的毛驴也挤进了山神庙,李久从褡裢里拿出草料喂这对驴夫妻,然后才在火上烤着馒头和烧水
天色越来越黑了,李久拿过步枪仔细的擦拭着,外面的裹布被他解开了,然后检查了子弹,把子弹也一颗颗的擦拭一遍后压进了弹仓。这是他的习惯,每当他感觉到有危险的时候,他都会提前检查武器和擦拭子弹。
篝火映红了她的脸,馒头被篝火烤的软软的,就着热水吃起来并不困难,还有已经切成丝的咸菜疙瘩,应该说这顿晚餐并不赖。
“马上就要到地方了,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钱屸小心的吃着馒头,一颗残渣都不掉下来,她看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叫钱屸,是南京一个学校的英语老师,你是在哪里学的英语?”
“我叫李久,东北讲武堂第九期毕业生,谁67军107师的大头兵,英语是我在讲武堂跟老毛子学了两句。”李久抬头看了看钱屸,简单的报出字号。
“你们67军不是在淞沪打光了吗?怎么你会出现在南京?”职业习惯,纯粹的职业习惯,不知不觉就开始了“盘道”。
好像是被说中了痛处,李久仰头看了看露出半个房顶的天空,居然还能看到星星,“我们排大概是唯一成建制突围出来的队伍,好不容易到了南京就被88师给收编了,于是,我们又上了前线,本来活下来的有五个,现在就剩下三个了,不知道另外两个的命运如何。”
钱屸张了张嘴,不敢再说下去了,她知道少的两个是自己打死的,这个事情原来心里很沉重,被混蛋欺负了后觉得轻松了,可现在又感到沉重了。
过了一会,她又开口了,“我到了地方后就不会回去了,你打算去哪儿?想不想加入我们八路军?”
李久把头摇了摇,嘴巴上却是说道,“我会认真考虑的。”
要说李久对八路军完全不了解那是不对的,何况67军曾经在陕北与红军交过手,虽然李久没有直接上去,可他还是知道红军的装备有多差。现在虽然改叫八路军了,可装备这东西能是一下子就提高的吗?李久不那样认为。作为一名军人,谁愿意去装备落后总要靠人命去填的部队呢?李久之所以那样说,意思也很明白,“如果我加入八路军,那也是冲着我的女人去的。”
李久这古怪的回答使钱屸感到突兀和不解,一个人怎么可以摇着头说让对方认可的话?难道他跟教官学会了西方人的答话方式?一个奇怪的人。可是猛然,她似乎明白对方那样说话的含义了。
“姓李的!你别以为跟着我,帮我做事就算是赎罪了,我告诉你,你所做的罪孽是一辈子都清洗不干净的,无论你想用什么法子,留在心里的伤疤总会在。一个女人的贞洁一辈子只有一次!被你毁掉的东西回不来了,你说,我能原谅你吗?这辈子都不会!永远不会!”
突如其来的爆发让她激动的脸更红了,让他也感到无地自容,他觉得似乎不应该这样,可他不想狡辩,只是嘟哝了一句,“要人还是要命,你随便!”
“你!你就会这样耍无赖,明明知道我既不想要你的人,也不会要你的命,每次说到这里就耍赖!真不要脸!”女人激愤起来几乎都一样,这时可不分什么泼妇或者淑女,他败了,败得很彻底。
钱屸发泄了一阵又觉得不是那么得体,加上李久认怂后去照顾驴夫妻了,看看人家驴夫妻,她有些惭愧,难道自己还不如一头驴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