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提议立法的，是扶苏国立大学的张步峰教授，他是诗人，也是一名哲学家而坚决反对立法的，刚好是温莱大学的陈友鱼教授，陈教授是一名生物学家。二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张步峰：“我主张立法，设立国家安乐死工厂，帮助那些执意自杀的人，让这些不完整的生命，获得一份最后的温暖。生命和死亡，它们是一对儿孪生兄弟。善待生命，更需要善待死亡厚此薄彼，不是我的选项！”

哲学家话，好像是庙里缭绕的烟雾，显而易见却又神神秘秘。张步峰又是一个诗人，诗人加上哲学家，更是疯子中的疯子，傻人里面的傻子。

不是吗？如果不是，他怎么会第一个想到立法？

陈友鱼对张步峰做了严厉的批评：

“张步峰先生作为一个名人，诗人和哲学家，理应以理性和热情对待生命，热爱生活。可他偏偏不是，他到处散播一些非常负面的观点，令人们对生活丧失热情，对生命不再尊重，对死亡不再恐惧。张步峰先生是萎靡的旗手，生命的敌人，是美好世界的摧毁者。”

陈友鱼教授的批评，不留一点情面。见过陈友鱼教授的人都知道，陈教授起话喜欢挥动手臂。他今年60岁左右，身材修长，头发灰白。每当他挥动手臂时，他额头前的灰白头发就跟着一起飞舞。

张步峰当然不会退让，他立即回击：

“陈教授一向喜欢夸夸其谈，虚伪是他的同义词。我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人物，他却把我举到了魔鬼的高度，让我和上帝站在了一起。我的一言一孝一举一动都在阳光之下，在上帝注视的目光里。我和大家有些不同，我把生命和死亡颠倒了一下顺序。人们普遍喜欢顺着生命到死亡来看待人生，而我则反过来，沿着由死亡到生命的顺序进行思考。陈友鱼教授是肤浅的代表，思想的敌人，是未来世界的绊脚石。”

张教授又：

“一个没有圆满死亡的人，不是完美的生命。我热爱朝霞的绚丽，我也渴望落日的余晖。披麻戴孝、吹吹打打，不过是一次无奈的化妆，我的生命不是那样。我不追求生命的长度，我更热爱她优美的厚度。我不是那种贪心的人，挖空心思地让生命延长，为增加的每分每秒欣喜若狂我不是那样！我喜欢理性和有所节制，喜欢站在高处眺望由死亡再到生命，我回头一望，看到了清澈的山泉在流淌。”

如果生命是一泓泉水，张步峰主张打开死亡这道闸门，让它变成活水而陈友鱼教授作为生物学家，则对生命珍爱有加，表现出了与诗人和哲学家的严重分歧。他要筑起一道牢固的堤坝，把生命保护起来。

扶苏国王十分开明，又爱民如子。不过，两位教授的观点针锋相对，听起来又都有道理，让他难以定夺。国王最终把这个难题交给了立法会，由议员们决定。

自杀这件事儿，普通百姓不太关心，议员们也就跟着不太关心。再了，如果支持立法，很有可能被批评为冷血、缺德，费力不讨好。议员们都是人精，他们才不会做这种陪本赚吆喝的买卖呢！

每次立法会开会讨论，大部分议员都故意缺席逃避。结果自然可知，自从张步峰提议立法以来，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没有通过。

直到最近，有一两个肯动脑筋的议员，终于开窍了，发现了立法的好处，由冷漠一下子变得热心起来。

很快，就像传染病一样，议员们个个都开窍了。

原来，议员们终于明白到，立法不仅能够帮助那些自杀人士，还能惠及到他们自身。人生苦旅，不定哪一，他们或者因为年老孤独，或者因为疾病，或者因为莫名其妙的厌世等等理由，打算和这个世界再见。那时，如果有国家帮助，让自己无痛苦、轻松而又体面地上路，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议员们自觉高人一等，除了在立法会里面打架以外，他们平时还是很绅士的，更喜欢高贵和体面。

支持立法的人士还鼓动：立法的好处数之不尽，能够减少年轻人自杀能够改变社会风气，提高全社会的道德水准虽然扶苏国的道德水准已经很高了，但还是有些死角需要清理和改善，比如吸毒、卖淫嫖娼等等至于随地吐痰、大声喧哗、在飞机上打架、在旅游景点刻上“某某到此一游”等等不文明行为，也可以顺带着一起杜绝！

还有还有，能够避免国家养老基金破产

避免养老基金破产？真的吗？扶苏国王动心了。最近几年，国王一直为国民老有所养而忧心忡忡，因为基金早就入不敷出了。至于还能维持多久，只有知道。听立法可以让基金免于破产，国王眼前为之一亮，心情顿时万分舒畅！

事已至此，多一句都是废话。

几乎所有议员都支持立法。陈友鱼教授等人仍然反对，但此时他们是少数派。其中有几个反对者是来自医院和制药行业的议员，他们反对，是因为担心立法一旦通过，一些患病多年的老人、危重症患者等等，会选择提早体面地离开。他们实在舍不得这些患者离去，因为这些患者是他们的客户，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大局已定，反对者寡不敌众，立法终于通过了。

广告牌上的爱家公司在招标中胜出，获得了国家授权，专门承办这项杀人业务，是垄断经营，独家买卖。他们给这项业务起了一个很有诱惑力的名字：国家葬礼！

爱家公司每杀一个人，可以从国家那里领到一万元补贴如果能够从自杀人士中挽救一名人士，可以获得国家五万元奖励。杀人或者挽救人都能挣钱，是旱涝保收的好生意。

此时，松江岛上有一个中年男子，在得知立法通过后，他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如果松江是温莱周边的一片树叶，这个人就好像是树叶上的一只蚂蚁，正在欢快地爬着。

他是一个多次自杀未遂者。之所以多次未遂，都是被立法这件事儿拖了后腿儿。

在过去几年里，一会儿立法能通过了，一会儿又没有通过，不断地来回折腾。这个人也跟着来回折腾，多次自杀着，未遂着！

他不是胆鬼，绝对不是！他的邻居们可以为他作证。

其实，这个人一直在等着立法通过，他想有一个轻松而又体面的死亡，一个圆满的终结。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这才叫皇不负有心人，有志者事竟成！

这个饶名字叫贾升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