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月，夜色渐浓。

刺骨的寒，提神醒脑，落水的人，心思澄澈。

曾经的记忆，倒灌而来。

年方九岁的绿裙女童，奶声奶气，

“琦哥，明日郡中三族大比，你刚修行不过一年，不会怕么…”

“哇…琦哥真棒，已连胜十场了，我长大后，定要嫁他。”

身着道袍的少年，收了长剑，向坐倒在地的少年伸出手，

“你虽输了，我却没赢，若非高出你两个境界，今日这比斗，胜负难料。”

“哈哈哈，痴长五岁，枉负天才之名，吾比佑琦贤弟，不如矣。”

一袭戎装的中年男子，弃马急奔，足不点地，

“前方危险，琦儿莫再深入！”

“别怕，今日大伯便是舍了性命，也定救你出去！”

华丽的程家大宅里，站满了亲族，

“一定救他啊，他可是咱程家不世出的天才，未来的希望…”

“族长放心，咱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救得琦少爷性命。”

鹤发童颜的老翁轻捋长髯，

“老夫已尽全力。”

“令郎性命虽得保全，身子却废了，仙路断绝不说，且从此痴傻，比常人不如，复原希望实是渺茫，还需日日服食固元仙丹，才可得生…”

众人簇拥着的白衣老者，疾言厉色，

“文石！你疯够了吗，再如此倾尽家财救治，程家可要败了！”

“咱程家不是你一人之家，程家的儿女也不只佑琦一个，你身为族长，还要以大局为重！”

正值壮年的黑衣男子，已熬白了头发，看着榻上只能咿咿呀呀，难吐人言的儿子，心如刀绞，

“罢，罢，罢，不治了…”

“可固元仙丹不能断，我要我儿活着！”

“谁若不服，有能耐的，便将我父子性命，一并取了去！”

苍白肤色难掩倾世姿容，爱怜眼神并了弥留话语，

“琦儿乖，娘要走了…”

“你要好好活着，好好做人…”

程佑琦一个激灵，开始手刨脚蹬，

“爹，娘，不…我不能死！”

可今夜的河水，实在太急了。

他有几次眼看着游到岸边，便有几次被卷了回去。

渐渐的，程佑琦手脚乏力，再难划开那股股暗流，整个人终于又没入水中。

不能在水下呼吸的本能，如此之强，甚至战胜了，气息耗尽的痛苦。

他窒息着，清醒着，时间短暂又漫长。

直到喉头发紧，嘴巴抽搐，

“咕嘟…咕嘟…”

汹涌的河水撕开他的嘴，灌入他的肺，冲进他的胃里，竟变得不再冰冷。

如火焰，又似熔岩，细细地灼烧他每一寸内里。

而他，无力抗拒。

良久，疼痛丝丝褪去，意识渐渐模糊，寒冷与黑暗疯狂肆虐。

“要…死了吗…”

———

“再不出手，他可就真死了。”

河对岸，一面容姣好的紫衣少女，紧绷着俏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深不见底的禄水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