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淩说到口干,便想喝口茶润口,手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茶杯都被自己摔掉了,不由尴尬笑笑,走到外屋对司笔道:“我前日得的紫笋茶,用那金线泉水泡两杯来。”回头又对曹昂笑道:“喝酒误事,改喝茶了,不料竟上了瘾。”
曹昂见他全心公务,竟然戒了酒,心下感动,便道:“先生喜欢什么茶,可告诉子修,我当命扬州的黄耀务必搞来!”
王淩得意笑道:“我早有此心,你竟先开了口,甚好!甚好!我明日便开个清单给你。”
两人对视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
片刻,司笔端上茶来,元好问细茗一口,又道:“说起让底层百姓看报,我还想起另一件事,前几日我视察即墨官学,却发现入学的小童并不踊跃,且本地人居多,主公虽然下了劝学令,但效果甚微,主要原因是自黄巾以来,徐州历来战事频发。大多最底层的百姓心中,读书无用早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养个娃,但凡大点就能帮忙干活,读书这种无利可图之事自然是不肯的,如果报纸能普及,不定反而可以起到劝学令达不到的效果。”
见曹昂眼中热切,王淩推推茶杯,示意他喝口茶,曹昂听他最终是赞成自己办报观点的,心中大喜,哪有心思喝茶,急道:“说做就做,我现在就去找陈群,明儿一早,让礼部司先把报馆的牌子挂起来。”说完拔腿就要走。
王淩一把拉住曹昂笑道:“且慢走!我还有话说。”
把他强摁在椅子上,自己也坐下,端起茶杯吹了口气,凝视着碧绿的茶叶沉入杯底,眼一挑,见曹昂已经静下心来,这才悠悠道:“办报之初,得先把这报纸的主编辑定下来,他既要理解主公的见解,又需腹中饱学,还得享有清誉,陈群虽然不错,但他兼的职已经够多,忙不过来,司马懿又太年轻,资历不足,我倒有个合适的人选,主公可考虑考虑。”
曹昂也随手端起茶喝了一口,他选王淩做首辅并非只看中他的名声和学问,还有他的老姜弥辣,思维慎密,无一疏漏,如果说自己是一根笔直的长矛,锐利开拓疆土,那王淩就是一只烟斗,在袅袅的青烟中,从容布局,滴水不漏,他们两人的配合,是绝妙而天衣无缝的。
“先生请说!”
挑飞杯中一只小虫,王淩方笑笑道:“主公觉得郭淮此人如何?他现在任工部司员外郎还兼职在演武堂教授兵法,可我总觉得工部司员外郎并不太适合他,其人在平原郡丞任上,对时政见解精辟,笔锋犀利,善于批判,足见他文学功底深厚,后来拒绝了司空府兵曹议令的征辟,更重要是他也是个务实之人,定能胜任这主编之职。”
曹昂深思不语,想了良久他才道:“如此,索性让这报馆独立,不从属任何部门,让它发挥监督和喉舌的作用,连我也不好干涉,先生看这样可好?”
从古至今,这新闻自由就从来只是一个梦,曹昂也知道自己此举必将带来无穷的烦恼,但一个社会的进步,首先就应从言论自由开始,若在首创之初便定下规矩,将来无论是谁都不好干涉了,权衡利弊,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不料王淩却摇摇头道:“不妥!这样一来,反倒把他们推到孤立无援的境地,既然办报,就应敢言弊,若主公真的撒手不管,他们一旦得罪了人,那些有权有势的见他们没后台,虽不敢明着下手,但一些小动作却是有的,今儿有人来砸他家门,明儿又威胁他的孩子,偏偏不又触犯律法,他们的日子岂不难过,若主公插手管了,这办报自由不又是成了空谈。”
见曹昂脸上微红,王淩笑道:“人道大树下好乘凉,若主公不在后面替他们撑腰,他们焉敢说真话?只要主公不过多左右他们的笔头,也就无妨,等过些年,大家都适应了,再慢慢放开不迟。”
曹昂已经转过念来,明白王淩委婉的劝告,虽然他没有直说。
这舆论武器,自己岂能轻易放弃或拱手让给他人,民间报纸可以言论自由,但官报却不能,自己刚才是有些偏激了。
拱拱手道:“是子修欠考虑,不如这样,就效仿演武堂,这官报的主编辑由我挂名,郭淮任副主编,现在时辰尚早,不如把他也叫来,大家再好好商议一番,先生看如何?”
王淩心中暗赞,微微一笑道:“那郭淮这两日正苦学造桥之术,现在定没有走,主公稍等,我这就派人把他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