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声听来似客套的话，就叫如夫人眼眶红了。

纵然神情激动，如夫人依旧平和着，“永明公主贵安，妾身如安氏见过殿下。”

她听自家婆婆的，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和公主攀亲戚，就算再渴望，也要压抑着。

却还是掩盖不住比寻常要放松些的神色，主动介绍起身旁的孩子，“殿下，这位是妾身的独女，如风华。”

“臣女见过永明公主，祝愿公主殿下长乐安康。”小姑娘被教的很好，恪守礼仪知书达理。

抛开那张自带滤镜的脸，单是她的性格玉琼就不会讨厌。没有在大人面前装作的乖巧，她身上由内而外的散发着平和宁静的气息，不是浮躁之人。

眉眼带笑，玉琼主动牵上她的手，甜甜的道：“风华，真是个好名字，永明很喜欢。”

对方不出所料的稳稳一笑，谦逊有礼。“谢殿下谬赞，这名字还是由曾祖父起的呢。”

老固远侯？看来如家对这位独女是很上心的。

见到公主与如家人这般亲近，其他夫人也大致明白自家是没机会的了，只安静的在一旁互相寒暄着等公主聊完，想着能说上几句话，在公主面前有个印象也是好的。

从头到尾玉琼都没有去找段干南棋，仅仅是进来时轻扫一眼，后面就交给竹织和乌蓝去观察，她们做事细心洞悉人心，她们的评价目前在皇帝那里比自己而言要有些价值。

但只要在等两年，等她在父皇面前展露出识人的才能，就不需要再由他人确定，自己就可以做主了。

刚与如夫人交谈完，玉琼正想四处再转转，就见一人直直的向她而来。“永明公主贵安，妾身是左丞袁家的儿媳，今日见到殿下真是激动万分。”这是一个消瘦的夫人，面颊无二两肉，身上着的命妇朝服也宽大的直晃荡，但她的声音却是平缓的，与面上相去甚远。她充满回忆的眼神，迭起的涟漪，起码在外人看来是发自内心的怀念。

不对啊。玉琼在她身上确实见到了怀念，但相比舅母身上的要浅淡的不止一星半点，更多的是恰到好处下的刻意迎合。

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她款身致歉，“妾身失礼了，从前与昭辉皇后也是闺中密友，今日一见故人之子……终是抑制不住的激动。”说着就推出身后的孩子，一个同样偏瘦的女孩。

“参见永明公主……啊！”刚要见礼，却见小姑娘的脚下一歪，重心不稳的向前扑去。小手呼救似的胡乱挥舞着，最终正巧的倒在了距离不远的玉琼脚下，手上留着的指甲直接划坏了玉琼轻薄的小披风。

被扶起来时，她恐慌的躲到了自己母亲的身后，小眼睛闪避着视线，发着抖的手攥紧了她母亲的衣角。活似踩了捕兽夹的兔子，害怕人类，但流血的伤口还期盼着被善心大发的人类治疗。

玉琼窥见袁夫人的眼底闪过一抹烦闷，应该是因为自己孩子的失礼而感到不悦，可也没有多少不安。

她转身讪笑着赔罪，情绪起伏并不大。“殿下恕罪，小女做事冒失，也是被她父亲宠坏了，妾身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她。”说是赔罪，但她好好的站着一点动作也没有。一只的手放在了孩子的背后，隐隐发力推着她，提醒着不允许她怯场。

小姑娘不像是被宠坏的，只是身后的手微微用力，她便像是做过千遍一样情绪饱满含着愧意，麻木地开口道：“殿下恕罪，臣女今日身体不适，坏了殿下兴致实在该死。”小姑娘直接膝盖触地，比她母亲惶恐的真实。

竹织站在玉琼身后冷眼端详，心里有了成算。

下一秒，袁夫人则顺着孩子的话提议，“小女得罪了殿下理应受罚，袁家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不如殿下将小女留下任殿下处置，为殿下端茶递水也是赎罪啊。”

真是当自己是小孩子了，想想她可是在皇帝身边长大的，怎么觉得这点小把戏能忽悠的了她的。

“袁小姐也不是故意的，身体不适当然可以理解。本宫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只是一件披风而已，既然是无心，那道了歉也便罢了。”

乌蓝在玉琼说话前便轻手轻脚地为她替换了一件披风，一摸一样的款式，一摸一样的料子，她有很多件。

看她毫不在意的模样，袁夫人倒有些尴尬了，干笑了两声。“啊，殿下宽容大度，妾身感恩至极。可小女冒犯了殿下也是事实，还请殿下责罚，不然妾身心有愧疚呀。”

图穷匕见就算了，怎么还给脸不要脸呢，觉得她年纪小便随意忽悠是吧。

竹织率先站出，她从不记得自家小姐年少时有这样一位‘闺中密友’。“夫人，殿下已经明言不再追究袁家的不敬之罪，难道夫人坚定了要不顾一切大义灭亲？”

怎，怎么还扯到不敬之罪了啊！还牵扯到袁家，这也太……。

她仓皇起来，“殿下！妾身没有，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眼看这事一时半会儿的解决不了，乌蓝搬来殿中的玫瑰椅，扶着玉琼坐好。

拿起旁边桌子上的温茶轻抿一口，玉琼再瞧去，歪头做不解状，问道：“你不是说袁小姐冒犯了本宫么，还说是因为袁大人宠坏了袁小姐，那既然如此……本宫理解为，袁大人怂恿袁小姐坏了本宫的衣裳想害的本宫失仪？这等行事，其心何其恶毒！”既然你要个惩罚，那本宫贴心给你个大的吧。

生气的将眉头凝起，她小脸严肃着，浑身气势一抖，学着皇帝面见朝臣时的样子，小小一团却能憺折众人。

不远处的如风华看的心中愤恼，凌厉的小眼神盯着面色更加苍白的袁夫人就要冲上去，刚迈出脚就被了解她的母亲一把拉住。

如夫人的眼神也不措的望着那边，眉心有怒气却没有担忧，她可不认为宫里长成的孩子会连这样的角色都解决不了。家里的老夫人年轻时便是宫里养着的，虽说只短短几年，可那一身的气场与心智就与寻常富贵人家的完全不同。

“华儿且看着，公主殿下可不需要咱们。”

她是明智的，难得一次立势树威的机会，玉琼不需要任何人插手打搅。

只见她单单是眼神微冷的射在袁夫人身上，对面的人便心虚的向后退了一大步，差点没顾着身后的孩子，带着她摔倒在地。

玉琼冷眸而视，单对着袁夫人发难。“既然你说没有那个意思，却追着本宫要惩罚……那袁夫人便好好解释你究竟是何意思。”

她眼神躲闪，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对面的孩子看透了她的心思，现在自己正赤裸着偏难逃。

她要如何解释，本就是家里男人出的主意，只告诉了她如何做，并没有说该如何解释啊！提了昭辉皇后也不好使啊！再说，才这样年纪的小孩子，为什么会问她要解释，顺着话接下不就好了！

场面一度凝滞，周围的夫人们漠然静候不敢开口，在这里她们没有擅自说话的权利。更何况，袁夫人自视甚高少与圣都内夫人们来往，现下只有脑子抽了的才会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