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一室一厅,老板占据了一室,我和两个姐姐占据了一厅。由于业务量很小,老板也是闲得慌,跑到厅里来跟大家瞎聊。公司刚刚成立了两年,蒋云还是个小老板,昨天晚上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去了上海最早的夜总会卡桑布兰卡,也是有点激动,当时我谈好的工资是每月250美金,听得我又是羡慕又是妒忌,恨不得一脚踏进昨天晚上,变身蒋云,坐在脂粉堆里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蒋云今年二十七岁,去年结的婚,六月怀胎,三月份结婚,九月份就生了个儿子。魏姐和他一样大,陈姐比他们大四岁。听着蒋云大吹大擂,两个姐姐都是手托香腮,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我涉世未深,毕竟当时上海还只有一家夜总会,对于我来说像一个谜一样的存在,什么芝华士皇家礼炮,听着就感觉无比的高大上。后来喝了才知道,这口感真是难以形容,反正我是喝一口就会抖一下,就像嘘嘘完以后一样。
陈姐长得不好看,但是很奇怪,她身上有种迷人的气质,很多人说起她的时候,众口一词,都说她很有女人味。我和她坐面对面,她侧着脸,直勾勾地看着蒋云,脸上春意荡漾,仿佛在听全世界最帅的男人做演讲。她的刘海很齐整,覆盖在眉毛正上方一公分左右,她说她从来不去美发店,我有点奇怪。后来有一天我亲眼见到,她拿着一个大海碗扣在头上,沿着碗口剪头发。海碗拿下来,这刘海,手艺堪比世界级理发师。
聊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传真机响了。所有人目光都投向传真机,蒋云更是抢一步走过去,等着吐纸。
可以说,传真机就是公司的财神爷,客户委托我们的业务,都会由传真机发过来。这份东西我们叫做委托书,上面会显示发货人收货人,件数毛重体积等信息。
滴的一声,传真机结束了吐纸,蒋云意犹未尽把传真纸撕了下来。紧接着他就把传真纸递给了陈姐,说大阪,三个立方。他当然希望是空运业务,因为空运是按照公斤来收钱的,而海运是按照立方数来收钱的,相对而言,利润会少很多。不过对于我们这种小公司来说,每一笔业务都很重要,这张委托书,能带来大约135美金的利润。
陈姐走到打字机前面坐下,招呼我坐在旁边。我们接收到的委托书是客户委托我们运货的,我们需要重新打印一份给到船公司的庄家,并且要写明,定哪天的船。
陈姐打字很快,基本上就是把客户的信息照搬到我们达莲的委托书上。我认真的看着,顺便朝陈姐的领口里面瞅一眼,挺丰满,感觉陈姐好像漂亮一点了。
我们是搬砖头的公司,因此流程很简单,我把委托书传真给庄家,然后打电话去问明船名航次,再就是把庄家提供的进仓信息发给客户就可以了。
我们虽然是货代公司,但基本上既看不到货物,也看不到船和飞机,我们只是做简单的二传手。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就养活了一家货代公司,还养肥了一个老板,当时我想起了一首童谣:工人拼命干,赚了五十万,买个乌龟壳,坐个王八蛋。
我没想到的是,这首儿歌很快就变现了。过了不到一个月,蒋云突然宣布,他要买车了。当时的人民生活水平已经挺高了,所以打车有点困难,特别是下雨天,那时候没有网约车,打车基本靠抢。我见到过最激烈的一次,一辆出租车刚靠边,4伙人一拥而上,上面的乘客还没下来,两个人已经挤进了后排,紧接着就是拉拽和互殴,叫骂声响彻云霄,司机默默地拔掉车钥匙,站到路边抽烟。
在这种情况下,蒋云决定买车了。这时候他已经完成了原始资本的小积累,因此还在桑塔纳遍地的年代,他已经锁定了奥迪A6。我个人觉得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当时的房价20万可以买一套两室一厅,60-70平的房子了,而一辆奥迪A6到手要40万。但是有时候眼界决定了命运,我承认,有些人的日子越来越好,一步步地甩开身后的普通人,和他们努力工作和追求生活品质是有莫大关联的。
转天一早,蒋云满头大汗的走进了公司,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他喝掉满满一大杯冰水,才心有余悸的跑到厅里来。他用微颤的声音开始描述,今天跨上了崭新的奥迪A6,在穿过一个菜场的时候,他觉得都要奔溃了。他说,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恐怖的感觉,他心跳跳到平时的三倍,血压直接飙到180,花了20分钟才从菜场的一头开到另一头。直到现在还觉得口干舌燥,四肢颤抖。
我当时还没有学车,但是知道,那个时候学车很是松松垮垮,只要给钱,驾驶证铁保可以拿到手。因此当时滋生了一批几乎没怎么摸过方向盘的驾驶员,车祸频发。这也导致了后来学车的考试越来越难,让马路杀手们不能轻易拿到杀手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