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
……
“唔~!”
“好烫!”
逼仄的活动板房里,小王占和老人挤在角落。
四块空心砖,一张三合板,饭桌上,小王占狼吞虎咽地扒拉着鱼肉。
米粒粘在脸上,饭盆盖住面庞,飞舞的筷子进进出出,呼噜噜的声音像在喝粥。
他饿坏了,恨不能一口气吃个精光。
但好在他还是有所感悟,强忍着大快朵颐的冲动,在这个幸福时刻时时止住势头,偶而抬头朝老人投去羞哧一笑。
“慢点吃。”
老人乐呵呵地关照着,只是别过头的一瞬,眼底潜藏压抑的暴怒之情就立时喷涌。
“你在这住多久了。”
老人借势将目光扫过各处。
这间板房、或许在他眼里看上去如同棺材一般的地方,甚至经受不下他直立的躯干,这孩子却能独自在这样的环境中活下来,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注定?
“记不太清了、呼~…可能有半年了吧……嗯、好吃,阿爷你的手艺真不错!”
小小的人儿不顾一切地往口中塞着食物。
一声阿爷入耳,顿如一击重拳,泼天而下,正正击在老者心口。
“那你…多吃些…!”
老人鼓动喉头,一时脑中有些迷惘。
艰难晦涩地说出一句后,他目中神情由怒转喜,喜中有恨,恨中带怒怒,最后还是被悲怆占据上风,悲怆其内,同时又掺杂着几分心痛。
“呼——~”
小王占长长舒气。
“如果安宁河中的鱼允许大家随意捕捞,或许我也不会挨饿。”
他吃着吃着,此刻突然投下筷子遐思。
“呵呵,不让捕捞,不还是让你吃上了。”
老人不敢戳破他话内的含义,因为在这背后,是属他没尽到的责任。
“不是的。”
小王占在听到老者的话后当即摇头,有感而发道:
“这对那些没捕鱼的人来说并不公平!”
他是是真心实意地在说这句话,放眼AB巷,及至整个47大街,甚将虞城也括列在内,每天因饥饿、贫穷、疫病而死的人都不在少数。
甚至在混乱年代,及战争时期,较于今天而言,对于民众而言,这个世界所提升的多只有场面,而非实打实的兜底与温饱。
在这个战争隐藏在人心中的时代,问题转换了一轮没有消失,大家得幸能堂皇地将活下去的权力捏在了手中,但却没想到,上天在将这份资格赐予他们的时候,忘了给它附上一个牢牢的枷锁。
“我见过不少那样可怜的人,哪怕被环境逼迫到死,他们也还在苦苦坚守着心底的那份纯良。或许他们一生未曾试想过去逾越一丝法度,但却就这么硬生生地惨死在这青天白日之下。”
这一切小王占都看在眼里,他本也没觉有什么不妥。
可恨就恨在,这世上还有这许多像他这样的,将自身安危凌驾于法度之上的法外之徒得以饱餐,这让他觉得于心不安。
“阿爷,你菜做的极好,可你始终都没亲自吃上一口,我知道你的想法。”
小王占抬头,看向身前错愕的铁塔巨汉,目中闪着流光。
“哦~?”
老者诧异回眸,想看看到底这孩子心中隐藏着些什么样的想法。
王占将视线从他身上转移,看向桌上的那盆鱼肉。
接着在老者目光的注视之下,他再度重拾起方才被投向一旁的筷子。
轻挑一片鱼肉,小小的人儿嗓音中带着稚气,言语目光却很是坚定:
“吃下这条鱼,就要为那些没吃鱼的人负责。”
说着他提筷至嘴边,又将视线转对上老者的惊异双眸——
一口鱼肉入肚,此身再不自由。
……
“或许从那时起,这孩子就走上了一条连他自己也不能掌控的路吧…”
上界,办公室内,王崇楼面沉如水。
八尺身躯佝偻,钢铁双掌摩挲。
“不行!王占不能有闪失!”
复员,代表了对超凡力量的剥夺,这对于如今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王占来说,是致命的!
“他会死的!”
一个声音在老者心头你怒吼。
突然,他抬头,目光转看向孟君,沉沦且坚定的眸光能叫所有观者心颤。
“你现在重打一份报告上去。”
声音中带着执拗,老者饱经沧桑的嗓音此刻焕发活力,叫孟君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报告!?”
作为故旧,她同样思考了很长时间。她甚至认为在现下,在此刻她的眼中,老人在事发后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仅是一个无法自控的失孤患者在捣乱。
“关于我即将重启无面人计划的事前心理评估。”
“你疯了!”
孟君蹭棱起身,罕见地对这位敬重多年的老者发出冒犯。
“无面人计划重启,两年,我还能替他争取两年。”
老者打定主意,这是独属于他的权力,是他滴滴汗水与数十年珍贵心血所换来的权力,谁也不能动摇。
以王占现在的处境,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哪怕议会层在决策之初可能就已经料到他会走这一步,哪怕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局,无论是何种阻碍,他都要进行下去。
“这是我的责任。我已有了决断,孟君,不要在权利面前否定权力,哪怕,我是你的父亲。”
话音落下,热血流窜,老者起身,须发鼓舞。
“记录:753年8月19号下午两点四十分整,为应对此前异种超规模入侵事件之代号815案,对异度集团现决定重启《对异度特殊战争计划》之第15号提案暨‘无面人计划’,发起人王崇楼,现在做最终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