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为人，姜炽自问这一身金刚童子功早已坚贞如铁，火候到了，大可不必再坚持下去。

其实也能理解老人的想法，担心白发人送黑发人嘛。毕竟他这副病秧子模样，指不定哪天就嘎了。

“嘿你小子，女子漂亮生是非…”

老妪松开手说教起来，搭拉的眼皮下却是闪过一抹轻松神色。

她就怕这小祖宗破境不成生了执念，成了武痴，到时候不近女色可就麻烦大啰。

姜炽摇摇头，额前碎发牵动着月色，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咧嘴道：

“懂，红颜祸水嘛。可与其两看相厌，还不如孤身一人，省的浪费这身好皮囊。”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现在这模样，着实能勾着不少女子的。

有次路过花船湾，隔着老远那小香帕就不要钱的朝他抛来了…

“不知道上哪学的歪理，我是说不过你的”

……

老妪的脚步很快，一点不似花甲老人，而映月湖和阳州城也不过两里路，很快，一老一少穿过城门，熟悉的繁华喧嚣映入姜炽眼中。

夜朗星稀，城内却如同白昼，商贩行人交织，酒楼茶馆生意仍旧红火，有戏子登台浅唱低吟，有醉汉卧于街角酣睡…

这一切，让姜炽觉得，他只是到了某个古镇旅游。

这阳州城，地处姜国腹地，西靠百里映月湖，其后便是西荒百万群山，各类药草异兽，珍木奇石等，通通汇聚于此。

东接姜国母亲河——姜水，又南接小阳江，水系发达可连接明州，灵州，通州等十余座大州，横跨几域之地，便是皇城资源也可顺姜水而下来到此处。

资源丰富，又便于流通，自然繁荣无比，被称为——“不夜城”

两人路过乾阳街口时，老妪盯着一处挂着算命卜卦的空摊子再次强调道：

“莫要听信街头骗子的话，安安心心把日子过下去，享福有啥不好的。”

“……好好好，婆婆你都说三遍了。”

姜炽自然知道现在的生活，放哪里都是神仙日子了。

只是心里始终觉着有遗憾，他向往一段天大地大，任我独行的人生路。

放肆的穿行无边大地，见山河，过众人，立于海天一线间…

前世困顿多年，未得一朝放肆，所以姜炽辞职走了，然后两眼一黑来到了这里，

结果阳州城一待就是十七年，才溜出去二里地，又给逮了回来。

而据他这十来年多方打听到的，这方世界的背景，类似古代，而且世界面积很可能比地球大的多。

策马江湖，仗剑不平等前世小说里才有的畅想，是这里的日常。

这不，前两天姜炽还从李半仙口中得知有妖怪高人呢。

“御剑千万里，剑指白云”——这种逍遥无敌，说不定真的存在。

反正姜炽刚淬体圆满时，满脑子都是突破先天蜕去凡体后，就出去游历个三年五载的…

现在嘛，就很难说，因为始终无法破境，他心里笼罩着一层阴翳。

走过一颗巨大桃树后，便是一处大小宜居的院落，一人高的红墙碧瓦上爬满了秋菊，门口刻有“姜宅”二字。

老妪推开院门，一条雄壮如小狮子的碧眼金毛犬窜了过来，围着姜炽绕了两圈。

随即硕大狗头塞进木桶里，吓的那尾青鱼胡乱摆动，水花四溅。

金毛犬也让吓了一跳，嗷呜着跑开了。

“三扈，安静。”老妪从少年手中接过木桶，打量着活蹦乱跳的青鱼问道：

“阿炽，这鱼不错，明日想怎么吃？”

姜炽将鱼竿放在墙角，摸着金毛犬光滑的毛发，却答非所问：

“婆婆，我三年不能破境，师傅总说我先天体弱，差火候…”

他盯着老妪的背影，嗓音低沉，一双眼睛变得如同鹰隼，目光灼灼。

“可若真是体弱，几个师兄弟，怎么会无一人是我对手，总不能是他们都让着我吧。”

十几年来了，作为一个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人，姜炽早就发觉了一些异常，他确定平日接触的几个长辈，甚至更多的人。

都在对他隐瞒一些事情，或许是一番好意，是善意的谎言。

但姜炽不想再做睁眼瞎，他需要一个真相——关于自身以及这个世界，明明白白的真相。

“老婆子我哪里懂武夫的事？问你师傅去。”

姜炽眼神变幻，咬牙道：

“嬷嬷，如果我突破到先天境，可否让我出去游历天下，不…起码阳州可以吧。”

老妪脚步一顿，轻微叹息了一声后继续走向厨房，苍老的声音混着脚步与地面的摩挲声响起：

“行，若能突破我不拦着你。你从小就有主见，现在大了，嬷嬷也老了，劝不住你了。”

“不听话，总是一根筋想往外跑，觉着那外面的世界精彩，有意思。这偌大阳州城，是囚笼不成…”

姜炽忍不住嘴角一抽，您老人家现在知道自己老了？先前拽着我走两里路，那叫一个健步如飞。

月上枝头，夜色深沉。

扯下床幔遮住屋顶明珠散发的柔光，姜炽压下心中千头万绪，忽略一街之隔的花石街传来的喧嚣，喃喃道：

“李半仙……”

随后闭眼，继续寻梦金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