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怀念一条狗。

我上学的头三年基本都是爸爸背着我去学堂的。从两年学前班到一年级。等姐姐也升了高年级不再和我有一起早起上学的时光了。那时就只有我的阿狗陪伴我了。

我一共养了10只狗。有一次，我在我们村里的小溪学青蛙游泳的样子。我游的正尽兴时，村里的其他小伙伴偷偷去抓我那刚出生不久的小白毛狗。

有一次二狗喊我：“怡曦，你看！”

我放下漂浮在溪水中的小腿，踩在小溪中央，然后用手捋一下脸，脸上的水从额头湿到眼眶。

我睁开被溪水刺痛的双眼，我生气的怒吼：“放下我的狗！”

我的小狗全身被淋湿，它已经有气无力的发出奶声奶气的狗吠声。狗的脖子蜷缩着，狗毛沾上打湿的雨水像结了痂。

我从小溪边爬起来，准备去抢我的狗，结果那个叫二狗的小伙伴就把狗往我身上一扔，狗一下子跌落在小溪里，摔了一个狗吃屎。

我赶紧去小溪里捡起我的狗，此时我的小狗有气无力的躺在湿淋淋的石头上。它浑身颤抖，继续犬吠几声，跄了几口水出来，没一会它脖子往左边一扭，眼珠发白，口吐白沫，它一下子疆住了，它死了。

二狗带着几个小伙伴嘻嘻哈哈的笑着说：“傻狗，经不住折腾。”

我的眼泪一下掉下来了，我哭着鼻子抱着我的小狗回去了。因为这事我也和二狗干过架，但是，他们几个人把我脸上的肉青一块紫一块的扣下来，我的脸角结着血痂。到了家里，妈妈就会明白我和别人打架了，她捏着细竹枝敲打我，因为这事，我很少和人轻易干架。

我的小狗身上的余温渐渐消失，我悄悄的把它放在家门口阴凉的地方。等我回家找来了锄头，我在家门口不远的空地处，挖了一个半米的坑，这时苍蝇也嗡嗡的围上来了。

我把小狗放进坑里，然后用黄土将它掩埋。我摘了一朵小花放在坟头又压了一块石头，周边也围了一圈石头。我跪下来拜了三拜，又站直身子闭上眼睛虔诚祈祷。

我许愿道：“祝福小狗能投一个好胎，自由自在的健康长大。如果它想变成水中畅游的鱼，如果它想变成天空中飞翔的小鸟，都可以。祝福它可以健康快乐的生活一辈子。菩萨保佑！”

我又用右手比过额头胸间划了一个十字架。我念叨了一句：“阿门！”

这时，妈妈突然喊我：“怡曦！怡曦？回来吃饭了。”

我匆忙的应了声：“哎！”

我跑到水池边洗了洗手，湿答答的水珠掉落在了地上！

妈妈打量了我一番，她质问道：“你又去游泳了？你的脸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你的小狗呢？”

我回了声：“我的小狗被二狗他们扔在地上摔死了，我把它埋了。”

妈妈严厉的说：“以后不要和他们一起玩了。”

然后，妈妈温柔的把我搂进怀里。接着，她又打了盆热水，给我重新洗了个头泡了个热水澡。我的整个头沾着泡泡沫的肥皂，然后我双手撸着泡泡，泡泡沾到了我脸上的伤口，我感觉到了轻微的刺痛。

妈妈问：“你把狗埋到哪里了啊？”

我说：“在家门口不远处。靠近旱厕边上。”

妈妈说：“以后这些阿猫阿狗要扔到离家比较远的地方。不然味道很大。

过了几天，姑姑从家里拿了点干鱼到我家。姑爷家刚好和外公他们是同一个大村，不同组。她们也是生活在湖边，鱼是她们餐桌上的家常便饭。她非常疼我，经常来看我。我也非常喜欢她。

这次，她腋下夹着一个草帽，我老远看到姑姑走过来。

我跑到姑姑跟前说：“姑姑，你来了！”

姑姑打开草帽。她说：“心肝，你看！”

我两眼冒光兴奋的说：“哇！阿狗。”

一条淡黄色毛绒绒小狗吐着半边血红色的舌头，歪着脖子，蜷缩着身子在草帽里睡的正香，它轻微的打着呼噜，鼻孔冒着小气泡。

我从姑姑手上接过草帽，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草帽上的阿狗抱了下来，放在怀里。

那一天我兴奋极了，对于之前小白狗突然离去的伤感也忘却了。

我舀了一碗米汤，放了点白糖，把米汤吹冷。到了饭点，阿狗打了一个哈欠醒了，它嘴角流着哈喇子。我把破口的装有米汤的碗放在它跟前，它轻轻的凑过去，伸出舌头舔一下，接着它又舔了几下。它大概是尝到了甜头，接着整个头埋进碗中，自顾自自的喝起来。

姑姑说：“这一窝狗生了6只，想着给你抱了一只。”

我高兴礼貌的回道：“谢谢姑姑。”

那天我还把姑姑带过来的小鱼干扔给它一只。只是那鱼干就着这辣椒炒的，它有点被辣着了，吐着舌头呛了几下。接着它又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我又把我碗里的米饭倒了一半给它。

细数这只阿狗刚好是陪伴我的第十只。后来我们两个度过了一段相濡以沫的时光。

有时候家里米饭就着红薯煮的少，我就会吃半碗，把剩下的半碗倒给它。

妈妈有时候看到就会心疼的和我说：“心肝，你总是把饭分给它，你不饿的吗？”

我不吱声。

有一天，妈妈给我煎了一个荷包蛋。荷包蛋煎成了糖心状，很香。我咬了一口感觉好香，然后我吃了半个。又把另一半扔给了小狗，我把溢出来的蛋黄就着白米饭又吃了一碗，碗里剩下的最后一粒米饭也被我舔干净了。

转眼几个月的功夫，阿狗身上淡黄色的黄毛也变得深沉，它每天陪着我去小溪对面的山坡上捡干树枝。然后，我在小溪游泳的时候，它会乖巧的蹲在我旁边。

二狗他们这群小伙伴来追赶我的阿狗时，起初阿狗会跑，跑到家里躲着。

后来，有几次二狗更过分了，他们趁着我妈妈去地里干活去了，他们捡起地上的碎石头朝阿狗扔过来，显些砸到了阿狗的眼睛。

我瘦小的身躯把二狗一把按在地上，二狗返推过来把我压在地下，他用手指甲抠出我的脸蛋青一块紫一块的。鲜血流了出来，阿狗呲牙咧嘴的冲过来，它咬到了二狗的衣服。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条狗敢跟二狗反抗的，它咬着二狗的衣服，二狗吓着了，险些咬到二狗的腿。

二狗松开我，然后逃回家，跟着他的小伙伴一窝蜂似的散去。到了中午午饭的时候，二狗的妈妈牵着二狗来我家。

她的妈妈拿着一根细竹枝恶狠狠的嚷嚷着说：“怡曦，你给我出来！”

我抱着阿狗透过房间的窗户盯着他们母子。妈妈听到他们的吵闹声，她迅速的添了一把柴火到灶台底下，然后，舀了小半瓢水到已经翻炒得快熟的冬瓜中，油滋滋的往锅边冒着烟。她盖上锅盖。

妈妈来不及解下身上的系着的围裙，她跑出来询问怎么回事。二狗的妈妈才把拿着细竹枝的手垂落到衣袖旁。

她气势汹汹的说：“怡曦她妈，你家是不是养了一条狗，你看看，你看看我崽的脚今天差点被你家养的狗崽子咬了。听说是你家怡曦梭使的，这小丫头片子。”

她继续说：“怡曦！你给我出来！”

妈妈本来笑脸相迎的看着这架势是来找茬的，凝固在她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妈妈严肃起来，她咳了咳吐了一口痰，她顺势喊道：“怡曦？怡曦！你出来。”我把抱在怀里的阿狗放在凉椅上。

我踉踉跄跄的走出房间，跨过正门的门槛来到巷子中间，起初我躲在妈妈身后。二狗妈妈看着我躲在妈妈身后。她不耐烦的心又急躁起来。

她喊：“怡曦，我问你话呢？”

我还是躲在妈妈身后只敢露出半个脑袋。然后，二狗的妈妈这时更加狂躁起来，她一步跨到妈妈身后，一把把我拽了出来。

她说：“怡曦。你是不是使唤你的野狗出来咬我家二娃子的？”

我被她这一声质问恐吓住了，我心里一百个小九九，我的肚子里几乎在嘀咕：你才是野狗，你家都是野狗，二狗就是名副其实的野狗！”

这时妈妈也生气的拉着我，妈妈刚想拽着我让我站直，伸出手掌心。她才看到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结痂的红血壳，还有扣得不见的两块皮肉。妈妈瞬间心疼起来。

她质问道：“哦，我说我家闺女怎么经常回来脸上都青一块紫一块，合着是你家二娃子掐的啊。”

妈妈心疼的看了我一眼，又继续指桑骂槐的说道：“怎么了？我家闺女养狗怎么了，不就是养了一条狗吗，合着你家二娃子不也没事吗？你看看我家闺女被你家二娃子扣的，难怪有些人活该了被狗咬，狗咬狗！”

妈妈用手搓了搓身上的围裙面，她猛地往外吐一口痰。她说：“我呸！”

二狗的妈妈气的脸色发青，她牵着二狗转身回家了。

妈妈转过身对我说：“你看你，你怎么这么懦弱，别人欺负你，你也不敢和他对骂，也不敢打他。你这迟早有吃不完的亏。”

这是平生第一次我和小孩打架，她站在我这边替我说话。我那天几乎感动的要哭了。

平时日子，基本上每次我打完架回来衣服弄的脏兮兮的，妈妈第一件事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让我伸出小手，她就会用细竹枝敲打着我的手掌心，偶尔会落得钻心的疼。

有一句谚语“六月六，晒红绿”。每年到了六月初六，我们那里就流行把家里压箱底的和一年四季的衣服都翻出来晒一遍。

那一天的太阳也是非常毒辣的，顶着那几天的好太阳，妈妈尽管忙活得热汗淋漓，她也要翻箱倒柜的把衣服翻出来晒一遍。

我和阿狗躲在巷子屋口的大枫树底下悠闲惬意的乘凉。

不一会儿，妈妈喊我，她说：“心肝，你快来！”

我听到妈妈喊我，我跑了过去，阿狗追了过来。妈妈从正门出来，她手拧着一个纸盒箱扔到台阶上，台阶上顶着大太阳的光芒。

她说：“把这个拿去倒了。”

我想着让这个箱子晒晒太阳，晚会去扔，接着我往箱子里随便望了一眼。我又直勾勾的把眼睛盯了回去。

我惊喜的喊道：“这是？这是一窝老鼠。”

这窝老鼠轻微的发出吱吱的叫声抖动着身体。不知是这强烈的光线照在皮肤上生疼。还是它们看到陌生的人气吓着了。

我盯着这窝老鼠，它们一共十二只，长得奶肉色，有点淡粉。嘴巴像猪鼻子，那个样子有点像刚出生的杂交小猪。只是个头非常小，每只不到一两重。

我把手凑过去摸了一下它，还有余温，我抓起一只放在手掌心，它奶肉色的稚嫩的肌肤非常光滑，它的眼睛微张，露出白色的长睫毛，要不是它微微颤抖着，我以为它完全睡着了。要不是我知道它是一只老鼠，我真想亲它。我真的好想冲动的亲它一口。

我问妈妈：“伊，我能亲它吗？”

妈妈说：“不要傻嘞。老鼠有病毒的。”

我问：“刚出生的老鼠也有病毒吗？”

妈妈说：“它天生携带的呢。”

这应该是刚出生不久的一窝老鼠，老鼠妈妈出去觅食去了。

我继续问妈妈：“我把它们拿走了，老鼠妈妈会很伤心的吧？”

妈妈说：“留着干嘛？留着在家里做窝，然后满屋子都是老鼠。谷子也被它吃完了，衣服也被它咬烂了，留着这天生的坏种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