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驱走了黑暗,那一晚,西安城的人迎来了曙光。
“她怎么还没醒?”严实绑着胳膊站在床边干着急。安子蒲淡淡道,“肋骨断了4根,头部受重创,得等几天,还有你的胳膊这几天不能重用哦。”
下来西安城收尾的事就交给了安子蒲,皇宫里也来人了,军队派送必要的药材,补给等物,鹰十八也跟着忙了起来。
不过他经常和安子蒲拌嘴,两人互看不顺眼,也只能将就着合作。大部分都只是受伤,赵先生也住了医馆,但今昭他好像从心上就变了…
这让卓异很敏感,焦虑,今昭他常常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半晌,常常独立于嘈杂的人群之外,变得不爱笑,变得不爱说话,更不爱吃饭,这种感觉没由来让卓异觉得慌张,时不时就找话题。
“今昭,饭吃了没?”
“…吃了”
“你胡说啥?一口也算吃!?”
卓异端了一碗粥,强迫道,“喝光,不喝光给你灌下去!”
今昭也给面子的泯了两口,放下冷淡道,“没胃口”
卓异拿手晃着他的肩膀,无奈道,“哥们,你到底咋啦?哥们儿?你这样让我很害怕啊!”
今昭依然发呆,即使被卓异晃的东倒西歪,也依旧不做声。
良久,他才说了句“晕”
“卧槽,你都虚成细竹竿了,咱就吃点儿东西吧。”
卓异正想要强迫捏开他的嘴,九当铺二楼的门就被踹开了。
“哥!”
响当当的女音且掷地有声,来人一身黄绿配色的抹胸襦裙,精减发饰,面容清冷孤傲。
卓异懵逼的放下碗,问道,“你谁呀?”
就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今昭问道,“你有妹啊?”
“啊?妹!啊!妹!”
卓异脑袋醍醐灌顶,悲喜交加的打量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少女,试探问道,“珍儿…妹妹?”
李倦有些无语的跑上去抱住了卓异,气愤道,“哥哥,你总是长个子不长脑子!呜呜呜”
“呜呜呜,原来我还有妹,我还以为你死了。”
两兄妹抱头痛哭,李倦道,“混蛋!你才死了。我死了,你生意能做这么好。”
李倦的母亲是大家闺秀,与卓异的母亲是闺中好友,只是一个入了宫,一个嫁了卓越,但李倦的生母身体不好,在宫中混的也不怎么地,天天受欺负,爹娘凭着卓清的面子,将她接来养在府中,小时候不记事,还真以为是亲妹。
后来流放后才知道她在宫中活的好好的,只是天南海北,宫廷禁步,一封家书难友也没联系。
“老妹儿,你来的真不是时候,我正给绝食家属灌饭呢”
“唔…我只是来看看你,我还有事呢…就先走了,等会聊~”
李倦擦擦眼睛,识趣的离开了走之前还瞧了一眼魂不守舍的今昭,心道,“他没认出我么?”
“今昭,子蒲来喂行不?”
“你去…和她谈谈”
卓异平复了些心情,他的意思就是别烦他喽,有时候真感觉自己就像是瞎操心的老母鸡…
他有些气愤道,“你把饭吃好了,我就走了”
今昭终于肯抬眸看他一眼。那一眼无比深沉复杂,从手里接过粥放在唇边顿了一下,一饮而尽,随后又尽数吐了出来
“咳…咳咳”
卓异拍打着他的背着急道,“怎么…怎么了这是…走随我去看大夫,走!”
“我吃不了…好恶心…”今昭眼里附上一层迷雾轻声道,“卓异,我好像…生病了”
“生病了,我们去找子蒲,看病看病,好不好?”卓异用衣袖给他擦干净,收拾体面了,见他依旧是呆愣的样子,就把他背起来匆忙往外赶,大喊道,“子蒲!子蒲!”
安静的午后,小无忧静静躺在留阿的怀里,听着娘亲讲草药医学,讲天涯趣事,听她唱着为他编写的哥,无虑躺在他的身边任他抚摸,轻柔的嗓音如同百灵鸟一般,催眠着小无忧的神经。
“一岁一颗山茶树啊,一岁一颗满山茶。”
“摘下最爱的紫葡萄,留给归来的里阿阿爸”
“扎着油纸伞呀,带着小花环,童年的纸鸢越飞越远啊”
“里阿阿爸期待今昭的长大,无忧无虑嘻嘻哈哈”
“年年今无忧,岁岁有今昭~”
转眼到了18岁时,闯过万重关的他站在山谷面前,迟迟迈不开第一步,明明前方百步就是家…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下来,冲掉他身上的鲜血,今昭将手中的戟丢了,重重跪了下来,对于见到他们孤坟,尸体的恐惧…让他觉得他应该把所有的仇报完了,无愧于父母,自己才会开心回家吧。
今昭重新拾起地上的方天画戟,转身走了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衣袍上沁着浓稠的鲜血,无数南苗人死在了他的长戟下,哭泣声求饶声不绝于耳,今昭木着沾满鲜血的脸通通无视,刺穿了他们的心脏。
这条路上骷髅白骨,鬼历尖叫无数冤魂想拉他下地狱,他就站在那,身体摇摇晃晃,不知所措…
两旁的彼岸花开了,可这红怎么也没有红山茶漂亮,他伸手摘了一朵碾碎,灰飞烟灭…
杀了仇人为什么依旧不开心?不开心啊…
“你不恨我么?”
“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是害半倍无家可归的元凶,也是很多无辜人的仇人,从前从来不敢去想…他是元凶。
“疯子!”“下地狱!!”“坏人!!”“娘!我要找我娘亲!”
今昭看着一个个无辜哭泣的孩童,心里憋闷无比,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复仇路上跌跌撞撞走了3年,无数恶毒的话变成了锁链固住了今昭的脖颈,缠上了他的四肢,他终于无力的跪了下来,那些曾经枉死的人都向他扑来,这是应得的…罪人。
“你的名字就是他们的希望,不要再掺和了”这是安子蒲的母亲,留泠巫女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今时昭如日星,明日永业无忧…晨阳高照今无忧,如今好讽刺啊,他执念深重,错上加错,这些名气似乎与他已经不相配了。
前方百步就是家,回转踏上不归途。不归路上不回头,枷锁坠魂家难寻。回头却看皆是罪,如何回归年少时?——他想回头看看,却只能远远相望。他从来都不想报仇,只想回家,可那里似乎离得越来越远了…
“今昭?今昭?!”
“哥哥!”
“我…我想家了”
皇宫,李书景笑着听着大太监的汇报,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我好像知道父皇为何能有那般丰功伟绩了”,只要他得到父皇生前毕生所求的那样东西,他也可以拥有壮举,也不必为亡国之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