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曰：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一行字没念完，书上的文字忽然间变得模糊，像是被人蒙上了纱布。

下一刻，林麒恍惚间看到书中的文字脱离书页铺成了一条蜿蜒向上的阶梯，自己则站在阶梯上飞速地上升。

“当……”一声雄浑的钟声响起，林麒惊醒回神，才发现四周已经变了模样。

八方云雾缭绕，偶有金光漫射，绚丽夺目，脚下有清溪流淌，温凉沁润，疑惑间，云开雾散，澄澈的蓝天下忽然出现一团无法言说，难以形容的东西。

看到它的一刹那，林麒感觉自己的五感仿佛被拓展了无数倍，灵台清明，周身通畅。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高妙玄奇的咒文忽然在心底响起，一遍又一遍地诵念。不知不觉间，林麒嘴唇翕动，默默地跟着诵念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林麒感觉自己如同经历了沧海桑田，日月变换。

“临！”一声断喝炸响，懵懂间灵台崩摧，无边的识海中卷起滔天巨浪，一双大手占据了林麒全部的视界。

小指、无名指、中指三指错落交叠内扣，食指相交前出，拇指相接，那是林麒从未见过的手势！

冥冥中林麒似有所悟，摆出了同样的手势，刹那间福至心灵，张口断喝：“临！”

一字喝出，周遭瞬间犹如破碎的镜片，林麒真正清醒了过来。

林麒看着熟悉的卧房，喃喃说到：“原来是睡着了。等等，书呢？”

他明明记得自己的手中拿着《感应箓》，可现在手中不仅空无一物，反而摆出了个陌生的手势。

看着手势，林麒猛然记起了刚刚的梦境，联想到古藤的记录，自言自语道：“难道我也？”

刷地从冷水中起身，林麒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已经痊愈，感官更是比从前清明了数倍！

来不及多想，林麒扯下屏风上的衣衫，草草套在身上，浑身湿漉漉地坐到床上，学着枯藤上人的模样，摆了个五心朝天的姿势。

梦中的咒文仿佛刻进了林麒的灵魂，成了本能，不需回忆，咒文便从心中流到了嘴边。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随着最后的字节落下，林麒瞬间模糊了自己与天地，仿佛与天地融为了一体。

奇特的视野中出现了无数从未见过的气息，随着咒文一遍又一遍地念诵咒文，气息被牵引进了自己的身体，沿着经脉循环流转。

念到第七遍时，引入体内的气息也完成了周天循环，钻入了小腹中一片无垠的洼地，成为了第一抔水。

“呼……”林麒欣喜之下脱离了平湖般的心境，属于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修炼也随之结束。

不过他并不觉得惋惜，而是满心振奋地挥舞了一番拳脚。

力量速度皆有长进，五官也比之前更加的敏锐，呼吸间更是轻松舒畅，如同褪去了肉体凡胎。

“这就是引气入体？这就是修行？”

仅仅刚刚迈入门槛便顶得上武夫的数年苦练，怪不得那枯藤上人如此痴迷，花费八十载修得上人境也甘之若饴。

“这么说来，那咒文便是修炼之法，可那手诀又是什么？试一试！”

林麒想到这也不犹豫，掐起手诀，低喝一声：“临！”

话音刚落，林麒就察觉到自己小腹中刚刚积蓄的那点气息被瞬间消耗一空！

两眼一黑，天旋地转，林麒也明白过来自己这点功力根本不够激发手诀。

等到眼前恢复了正常，林麒重新走进了小院，他要埋葬赵典。

看着赵典狰狞可怖的脸庞，心里那点迈进修行之路的欣喜随之散去，一种难言的情绪充塞了林麒的心间。

他背起赵典，丈许高的围墙被他轻松翻越，跳进了赵典的家。

林麒在东南角挖了个坑，将赵典埋了进去，立了个木牌当作墓碑，用炭笔写下了“赵典之墓”四个字，然后拿出刚刚回家取来的酒水，洒在了墓碑前。

林麒一边倾倒酒水，看着它渗透进泥土，自言自语般说道：

“做了两年的邻居，说不定你连真名也没有告诉我，所以这碑上我写的还是‘赵典之墓’。

我会找到锡山赵家，告诉他们你的死讯，至于报仇，枯藤上人就死在你后面，投胎之前你应该来得及再打他一顿。

对了，他的脑袋被拧了个对调，你记得分辨，别打错了要害。

我会离开环山镇，不仅是为了帮你报丧，也是想去看一看外面，毕竟如今的我，也是个修士了。

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

所以我要离开了，见识过人上之人，哪里还能安心做个井底之蛙。

或许我也要等到八十岁才能成为人上之人的上人境，乃至更久，但是没关系，只要不变成枯藤那种人就好。

走了，谢谢你救了我。”

林麒放下空荡荡的酒坛，拍了拍墓碑，越过墙头，回到了自己的家。

古藤的尸体不能放在这，得趁着天还没大亮丢到山里去，金银都拿上，链条和药瓶就算了，自己也不会用。

收拾齐整后，林麒扯下床上的旧床单，裹上古藤的尸体，锁上门，离开了自己从小到大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