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血液将正殿的地砖浸染，连成一片血泊，血液浸湿了林麒的后背，凉丝丝黏滋滋。

灰袍人取出五脏后盘坐在借魂灯的底下，摆了个五心朝天的坐姿。

五脏使手上的脏器凭空飘出丝丝缕缕的雾气，汇入半空的借魂灯中，顿时光芒大盛，片刻后，一道白芒直灌入灰袍人的百会穴，又从他的七窍流出，循环往复。

“机会！如果，自己能动的话……”林麒这般想到。

突然间，他听到身旁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响动，由于正殿内外极静，所以那声音分外清晰。

林麒梗着脖子勉强偏了头，他看到那血泊中竟站起一人，赫然便是自己的邻居，赵典！

“赵典？他没事！？”林麒心中惊诧，赵典却像是感应到了他的视线，扭过头冲他笑了笑，只是他面上染着血，看着有些狰狞。

赵典一步跃上灰袍人盘坐的台子，冷森森笑道：“呵呵，竟真的是借魂灯！枯藤上人，你的报应到了！”

说罢，赵典使出一记双峰贯耳，直击灰袍！。

“哼！等的便是你！”枯藤上人似早就料到了这遭，瞪开那豆大的眼珠，一记窝心掌后发先至，赵典面上震惊，但并未慌乱，直接撤手回防，虽然架住了枯藤上人这狠毒的一掌，可还是被拍到了台下。

赵典甩了甩略微发麻的手臂，目光紧锁台上枯藤上人，嘴上说道：“一百多岁的上人境，竟妄想依靠外道手段突破‘折仙’，不若早早自尽，也算是为自己积了几分阴德。”

“不过初入上人境的小子，也敢大言不惭？！”枯藤上人缓缓起身，原本佝偻的身形在借魂灯的灌注下竟挺直了少许。

枯藤上人闲庭信步般跃下高台，踢开脚边碍事的尸体，踏着血泊一步步走向赵典，头顶的借魂灯如同有灵，亦步亦趋地静静悬浮跟随。

赵典不退反进，脚尖蹬地，凌空而起，半空中，赵典身似弯弓，右手后引成拳，左手前推成掌，直奔枯藤面门！

枯藤上人身形一闪，瞬间来到赵典身下，双掌上拍，一记托天式直轰赵典下腹部，老辣狠毒。

赵典凭空变招，单脚下踏，可终究力道不足，再次被掀飞了出去。

枯藤上人抓住机会，提前算到落点，从左袖中抽出原本衔接借魂灯的细长链条，手腕一抖，链条便如弹射而出的毒蛇“咬”向赵典的后心。

赵典察觉到危险，硬生生在空中扭转身体，咬牙断喝，手上光芒一闪，直接擒住了毒蛇般的链条，顺势发力，将自己带向枯藤上人。

半空中，赵典拳脚齐出，声势骇人，枯藤上人不敢托大，两臂屈肘交叠，下身金鸡独立，同时格住拳脚的攻势。

赵典得势不饶人，方一落地便贴到枯藤近身，拳掌肘膝轮番攻击，攻势犹如狂风骤雨，连绵不绝！

面对这番攻势，枯藤上人终于色变，尤其是赵典双手不时闪过的光芒更是令他感觉到危险，不得不借助链条格挡。

可终究力有尽时，枯藤上人觑见赵典换气的刹那，一声暴喝，灰袍瞬间变得鼓荡，一圈无形的气机随之爆发。

枯藤上人动了真火，豆粒样的眼珠死盯着赵典，心中暗道：‘折仙’就在眼前，只要除掉这险恶小贼，自己定可以凭着借魂灯与外道仪式迈入真人境！

“杀！”枯藤上人怒喝，银白链条瞬间镀上了一层绿油油的光芒，下一秒，绿光一闪，赵典虽有反应，可还是慢了一线，前胸被链条破开，留下一道皮开肉绽的狭长伤口。

赵典吃痛后撤，枯藤上人不依不饶，链条如狂蛇乱舞，不断地在赵典的周身留下伤口，偶尔与赵典的拳掌相撞，发出金铁交击的声响。

枯藤上人眸光闪动，心中却愈发疑惑，链条上的绿光乃是他所修炼毒功的外化，一旦在他人身上留下伤口，呼吸间毒入心肺，纵使不爆毙也会失去战力，变成废人，可这赵典如何能越战越勇。

瞧出枯藤的疑惑，赵典嗤笑一声，也不解释，拼着受伤，手上飞速掐诀，不出所料身上又多出数道伤口，但手诀已然完毕，赵典周身瞬间亮起了金光。

他一把抓住链条与枯藤上人相持，猛地一扽，链条瞬间崩断！

枯藤上人被赵典的爆发的巨力扯了个趔趄，赵典看到机会，趁势推出一掌，其速甚缓，其势甚沉！

“倒山掌！你是锡山赵家的！”枯藤大惊失色，奋力后撤，可那倒山掌如影随形，上面传来的威压犹如实质！

赵典呵呵一笑，手掌贴上了枯藤上人的心口，下一刻，一道金光从枯藤上人的后心透体而出！

一击中的，倒山掌去势不减，甚至打穿了原本石壁般的木窗，留下了掌痕。

枯藤上人口吐鲜血，倒飞而出，甚至有血点溅上了赵典的面颊。

枯藤上人佝偻的身形瞬间变得更加萎顿，他瞪着豆粒般的双眼，喉咙不住地发出嗬嗬声，无力地跪倒在地。

“二十年，二十年……”枯藤上人不甘地低吼在静谧的整点中回荡。

赵典好整以暇地取出怀中丹药服下，冷漠地说道：“区区散修，凭着心狠手辣侥幸入了上人境，竟还敢妄想成就真人，可笑！”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枯藤上人愤怒地争辩更显歇斯底里。

赵典没有二话，来到跟前，转身一记鞭腿将枯藤上人抽飞到门边，原本盘旋在头顶的借魂灯也随之摔落在地上。

赵典跟着又上前对着枯藤上人的心窝补上一脚，这下枯藤上人彻底没了动静。

赵典松了口气，揩掉脸上枯藤留下的血渍，走到林麒身边，从怀里掏出丹药，送到林麒嘴边。

服下丹药后的林麒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四肢恢复了力气，不过受伤后的痛感也随之浮现。

林麒皱着眉头忍痛起身，身旁不远处便是五具尸体，他们袒胸露腹，花花绿绿的脏器与肠子被随意扯出体外，可他们的脸上平静得如在梦中。

刚才林麒头脑昏沉，浑身麻痹，只听见赵典与枯藤打斗的声音，可并未看到多少打斗的场面，他压住心中不适，转头去找枯藤上人的身影。

枯藤上人一动不动地倒在门边，原本冒着绿光的借魂灯也变成了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袖珍灯笼。

“嗯？”林麒借着殿内的烛光恍惚中看到枯藤的嘴角在扯动，就像是在无声的念咒。

“念咒？！”林麒猛然想起枯藤念咒令借魂灯飘浮的场景，意识到不对，大喊道：“赵典小心！”

话音未落，赵典已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啊！！”赵典双手疯狂地颤抖，眨眼间，他的双手手指拧成了瘆人的角度，身上骨骼摩擦挤压的嘎吱声令人牙酸，浑身抽搐个不停。

不远处，枯藤上人已经站了起来，他竟然没死！

他捡起脚边的借魂灯，擦掉嘴边的血迹顺手抹到借魂灯上，得意地轻笑着说道：“锡山赵家？嗬！老夫以自己心血为引的寄血咒可还好受？”

“无！耻！老！贼！！！”赵典声声泣血，话音刚落便瞪大双目，直挺挺地倒在林麒的脚边，只剩两行血泪无声地流淌。

“嗬嗬嗬，嗬嗬嗬……”枯藤上人笑了，他无视了颤抖的林麒，自顾自地蹲在地上，重新剖腹取心。

林麒深吸一口气，止住颤抖的身躯，踉跄地朝着枯藤上人冲了过去，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算要死，也得拼过再死！

枯藤上人冷眼看向林麒，嘴角一咧，满口的鲜血泉涌般流出，可他恍若未觉，淡淡说道：“不自量力。”

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枯藤上人的背后，一具早已死去的女尸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对着林麒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咔嚓！”

女尸无声地探出双手，环在枯藤脖颈两侧，毫不费力地将枯藤干瘪的头颅拧了个对调。

“扑通……”枯藤上人的尸体拍在了地上。

一丝彻骨的凉意从林麒的尾椎直窜上天灵盖，他生生停住了踉跄的脚步，看着那女尸，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林麒已经无法思考了，这一夜，发生了太多太多，就在刚刚，在自己的眼前，女尸拧断了枯藤的脖子。

“放心，我不杀你。”那女尸站了起来，腹中的脏器与肠子就那么毫无保留地垂落在外。

听到这句，林麒原本凝滞的脑海就像重新获得了氧气，变得鲜活，他挪动眼珠避开女尸的脸，盯着脚面，那里有凝固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