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老是三日之后的下午归来的。

回来的时候，他面色发黑，双唇泛紫，看模样应该是中了毒。

孟希之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有了玩笑的心思，立马吩咐叶非言将人抬入屋内开始诊治起来。

躺在床榻上的蛊老静静瞧着为他忙前忙后的孟希之，一股愧疚之意涌上心头，前几日他起了杀心的人此刻正在救他。

蛊老所中的毒有些复杂，一直忙到傍晚时分，孟希之才收了手中的银针，瞧着蛊老已有好转的脸色，严肃道：“是谁伤的你？”

这个时候，蛊老的傲娇劲又来了，吹吹胡子，含糊道：“还不是我那死对头。”说话间，他发虚的眼神不知落在何处，一直飘忽不定。

要说也是他运气不好，出去发一通脾气也能碰见仇家。

“孟老怪，你就说我这毒什么时候能够治好？”蛊老嘟囔着，坐了起来，语气陡然间转狠，“老夫要回漓国找那老不死的算账！”

他说着，扫了眼旁边的叶非言，这小子……唉，叫丫头还是有些不习惯，这小子肯定得跟他走的，“小子，你也尽早做好准备。”

叶非言往孟希之的方向望了一眼，继而缓缓点了点头。

她正好还有件事没做，那么……一切就都从漓国开始吧。

案前的孟希之放下了手中的狼毫，行至蛊老跟前，将叠好的方子塞入了蛊老手中，“你体内的毒，我都已经给你排出体外了，不过，还得调养一段时间。”

孟希之说着，转身对叶非言叮嘱道：“记住，半月内，不要让这老头中毒！”

两人当晚就离开了云锦村，经过几日的跋涉，他们率先来到了漓国与祁国的交界处丽城。

这个时候两国的战事吃紧，大量的难民往丽城中涌，放眼望去，从城门口一直排到路中间的队伍，如一条坠落人间的游龙。

人来得虽多，却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进丽城的，在城门口两侧，分别立着两国的守卫，想要进城的人得经过层层盘查确定没有问题后，方可通行。

丽城中的人想要出城，也同理。

“哎，这盘查得一次比一次严了，还叫人怎么活啊？”在队伍中，先前有过出城和入城经验的人瞧着不远处被驱赶开来的难民，不由得感慨道。

旁边立马有人跟着附和起来，“是啊是啊，这仗也不知道要打到几时？哎……”说话人言语中满是无奈与辛酸。

他们不像他们的王，想要扩国土，统领四方，他们想要的只是安稳的生活，可如今，连一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

望着眼前的情形，叶非言有些疑惑，这些人不往自己的国都迁移，怎么都到这丽城来了？

“小子，有何感想？”蛊老说这话时，收了脸上的笑意，眸中的情绪让人看不真切。

城门口又有一人被驱逐开了，叶非言面色有些冷，她缓缓开口道：“无家不成国，兵不是兵，民不是民……”没有那些百姓，哪里会有君王的存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长此以往下去，总有一天，国会灭。

在她前世做乞丐的时候，有时候就会想，国都中，如同她这般的人，什么时候才会没有？直到后来历经了各种事情，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当时的念头有多么可笑。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即使你不招惹谁，别人也会来招惹你，只要有战争的地方，就会有流离失所的人存在。其实，倘若真有那么一个人，能将这乱世结束，也不枉为一桩好事。

“小子，你真的是混江湖的吗？老夫怎觉得你是混朝廷的？”蛊老摸了摸下颌的白胡须，看着叶非言似笑非笑道。

闻言，叶非言轻笑了两声，“十三当然是跟着前辈混了！”此话她还特意加重了混的音调。

蛊老看着叶非言笑得像狐狸一样的面容，心中开始犯起了嘀咕。

据他所知，恒阳子那老头所收的徒弟是叶明山庄的少庄主叶斐，听闻此人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莫非这道理是她在那个时候学的？

蛊老一向不喜欢想太复杂的问题，脑子转了几道弯之后，干脆不想了，他指了指不远处长龙般的队伍，侧头感叹道：“老夫前几日来的时候，这队伍还没有现在的一半，这才过了几天？哎……战事害人呐！”

“前辈可知这些人为何不前往自己的国都，反而来了这随时可能在战争中失陷的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