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犽感受到红玉的形状和温热，眉宇间凝重渐退，温声道：“您真是勇敢，方才这番混乱，竟还寻回此重要之物，在下不胜感激。”

羊白却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你救了我，也救了兄长，与之相比，什么都不重要。”

宁静片刻，青犽忽而握住背上的鞭把，背朝乔鬼的尸体护住羊白，紧绷道：“速回院内！”

羊白不敢靠近乔鬼的尸体，料想青犽是感知到乔鬼又要复活，却因眼盲难辨方向，正欲提醒，忽而听见一阵震裂大地的奔驰声由远及近。她透过青犽的肩膀偷偷望出去，只见中心树的阴影深处正飞快奔来什么庞然大物，似乎是一匹肥硕的高马。

直至烛光照亮“高马”，它肥硕的身体似鼠似彙，赤毛浓密如针，痛嚎震天。

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红毛鬼。

红毛鬼横冲直撞过来，青犽来不及多想，先护羊白倒向一侧。

片刻后，红毛鬼卷着沙尘远去，待飞沙散去，避难的人群中响起呐喊：

“红毛鬼带乔鬼跑了！”

……

透过纷飞的泥沙，远方红黑的天幕低垂，宛如凝固的波浪，紧压在万峰岭主峰尖出被撕开一道裂缝，沿着山脉平滑地勾勒出一块类似野兽鳞甲的巨大轮廓。

万峰岭脚下升腾起的火红明烟逐渐模糊了轮廓，是红毛鬼正用那柄五齿飞鱼叉分别扎着烂菜根、霉菌子还有只死老鼠一并烤，边上躺着乔源的尸体。

半晌后，尸体在地上蜷缩成团，一声呜咽像爆开锅的蚂蚱，双腿朝后蹬，凌空窜起来。

乔源喘着粗气，浑身大汗淋漓，汗水与血渍粘连在一块儿，混杂出一股令人做呕的味道，幽而复明的瞳孔里化不开经久不散的噩梦。

红毛鬼用四趾前爪从叉尖轻松剥下熟透的食物，又吃力地挪动起自己肥厚的身躯，从黑石岩上直立起身，仅靠两只五趾后爪就能站稳，对着尚未烤熟的老鼠肉大快朵颐。

“差两口酒，早知道就再晚些去救你了。”红毛鬼大口吮吸老鼠骨头后，布满红针的脸上竟浮现出几分惋惜。

它的人话说得很标准，落入乔源耳中却轻易激起怒火。“为什么救我？我早就该死在……”

“啪！”

一块骨头如同破空的利箭，从红毛鬼手里飞出，精准堵住了乔源的嘴。

纷飞的火粒子在幽暗中跳动，抗拒的低吼惊起一阵邪风，将火焰吹得愈加凌乱。

少年淬了一口唾沫，吐掉那块老鼠骨头，踉踉跄跄地踩进火堆焰心，流动的阴影忽明忽暗，时而遮住他暴戾上挑的狐狸眼。

直至皮肤被火焰烧得焦黑，他也没有喊疼。乔源死盯住红毛鬼的眼睛，清脆的嗓音吞吐出极致恶意：“我没求你来救。”

红毛鬼并未动怒，胃口反变得更好，直至它将整块死老鼠肉吞进肚子里，才徐徐望向火焰中自毁的少年。它仍是无动于衷，只轻叹一声：“死也死不掉，纯找罪受。醒了就吃饭啊小鬼，饿肚子只会更难过。”

乔源的身体在火焰中被融化，那火烧得越来越旺，直至将他变成一具冒烟的干尸。

红毛鬼望着焦黑的尸体直直倒下，才捧起泥土上前熄灭火堆，将乔源的身体从一片灰烬中抱出来，如哄睡孩子一般轻晃轻拍，用尖锐的手指细致地掸去他身体的落灰，呢喃道：“又该做噩梦了啊，蠢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