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洮抬眼一看,只见来人是一黑衣女子,胳臂上缠着白布,隐隐透着血迹。
他细看女子眉眼。只觉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是你救了我?你是谁?”
“钱来。”
听到这个名字,傅明洮立时想起了是谁,失声道:“你是公孙姑娘的侍女?你怎会在此?”
钱来却不答话,自顾自地说道:“昨夜袭击怀州的是黑龙卫,乃是玄天宫训练多年的精锐,人数三千,个个都有着不亚于后天境中品的实力。”
闻言,傅明洮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着钱来,唇角嚅动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三千名后天境中品组成的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他实在想不出到了战场上这支黑龙卫会爆发出怎样的战斗力。
随着钱来的继续讲述,傅明洮也明白了一个事实。
怀州丢了,左右屯卫和受召而来的城卫军,合计十万大军或死或降,逃出者十不足一。
“啊!!”
傅明洮死死地抓着头发,口中发出一声悲鸣,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钱来冷冷地看着他,待他稍微平复一些方才开口道:“我们牺牲了二十几个好手才救你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在这无能狂怒的。”
闻言,傅明洮将头埋在双臂之间,瓮声瓮气地说道:“十万大军就这么没了,你们又何必救我出来,还不如让我死了,好歹也能落下个殉国的名声。”
“我们本是要绕道前往并州,救你也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至于要不要把黑龙卫的消息带回去,你自己决定吧。”
说罢,钱来转身便走,丝毫不带迟疑。
“你要去哪儿?”傅明洮突然抬头问道。
“姑娘吩咐我们扎根北方,我们自然是要继续潜伏下去。”
话音未落,钱来就已走出山洞,再没了声响。
傅明洮愣愣地望着洞口,好半晌才重重地一拳捣在地上,登时一阵钻心的疼席卷全身,也让他的心绪彻底平复下来。
黑龙卫的情报太过重要,他必须尽快传递回去,否则朝廷大军毫无防备的对上这样一个对手,必定会吃大亏。
念及此,他也顾不得胸口还在隐隐发痛,挣扎着起身就往外头走去。
洞外,火堆已经熄灭,看痕迹该是有十几人,都是刚走不久。
傅明洮望了望痕迹远去的方向,并未见到人影,心中叹息一声,当即也动身离开了此地。
不远处,钱来带人躲在树后看着傅明洮离去,直到确定后者有能力安全离开方才准备退走。
这时,一旁的安庆之皱眉道:“昨夜我们的损失不小,只怕在并州的布置要被耽搁了。”
闻言,钱来脚步顿了顿,随即说道:“这场叛乱短时间内结束不了,咱们还有的是时间,走吧。”
话音落下,一行十数人默默向北而去,渐渐失了踪影。
濮州城,雪花纷飞。
官军大营内一片死寂,将士们大都躲在营帐中避寒,也有人在默默擦拭着兵器。
中军大帐,贺若钦神色疲惫地坐在帅位上,模样较数月之前却是苍老了许多,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双依旧锐利的眼睛。
怀州失守的消息已经传来,军中诸将也都聚集到了此处。
怀州失守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很清楚,来了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等着贺若钦的将令。
上首,贺若钦一言不发地盯着舆图,时而皱眉,时而叹气,显然也正苦恼着。
良久,帐中响起一声重重的叹息,贺若钦抬眼扫过帐下诸将,沉声道:“退兵!”
闻言,诸将虽大多早有预料,此时面上却也变了颜色。
这一退,也就意味着将中原腹地直接暴露在了叛军眼前,有着北凉与燕国的精骑在,单凭各地城卫军根本无法抵挡叛军。
但不退又能如何?
怀州一失,雒阳北面门户大开,一旦雒阳再有何闪失,关中震动,这个责任谁都担不起。
是以,哪怕要眼睁睁看着叛军肆虐中原,他们也只能退回雒阳去。
这时,帐中一个声音响起,道:“诸君向西,我自向东!崔某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治下百姓无所依靠,任由叛军欺凌!”
众人看去,说话之人却是青州大都督,出身清河崔氏嫡脉的崔之钰。
崔之钰长身而起,冲众人一一拱手告别,旋即脚步坚定地转身离去。
众人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默然。
贺若钦眼含佩服地看着崔之钰离开,半晌见再无人要走,这才开口道:“明日一早拔营向西!”
“喏!”
众人走后,贺若钦叹息一声,疲惫地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