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了会儿,舅舅刁仁只是抵死不认,方平费了半天口舌,一直说到日落西山还是没捞到一文,只得告辞离开。舅舅还要留饭,方平哼了一声甩手便走了,留舅舅一个人尴尬地坐着。
出刁宅走了几十步,却是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方平转身看去,却是刁仁的儿子刁义。刁义是刁仁独子,今年二十三,尚未娶妻。生得矮小肥胖,平生最好赌钱狎妓。眼下这小胖子脸上,是紧张、惶恐、担忧相混杂的神色。额头上满是汗水。
“方平,这件事求你务必要帮我。我给你跪下了。”说完,刁义竟就是双膝跪地,磕起头来。
方平看得惊奇。接着刁义哭哭啼啼地说了起来。原来是他欠了赌债,现在被追索甚急,他已经是近乎于走投无路了。
“你这家伙,赌债是好欠的么,一个月三成的利,”方平喝道,“而且赌博本来就是银子白白丢水里。赌场抽利,你还得防着有人出老千。”
“这我怎不知,”刁义脸上是悔极的神色:“我也晓得赌债利息重,所以借的钱从来都不敢怠慢,紧赶着就还上了。这次是遭人坑了——那日我吃醉了酒去赌钱,过后将签了文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借我钱那泼皮也从不提醒我。当初他借我不过二十两银子,如今过了一年零五个月,已是……已是……”
“到底多少银子?”
“一……一千七百两……”
方平听了,心中也微微一震。自己舅舅的家底方平大概也能算得清楚,虽然贪墨了他方平上千两的银子,但是估计现在手头有的存款不会超过五百两。这一千七百两银子,自己舅舅是绝对拿不出的。
这对刁家而言几乎便是灭顶之灾了。这个时代可没什么高利贷违法的说法,民间借贷的年利率基本都在一倍以上。赌债三成的月利也极正常,不可能像方平那个世界撸高炮一样,借了高利贷就可以当成是啥也没发生过。
若是还不上银子,泼皮拿着文契告到官府,事情就会变得极其麻烦。首先刁义肯定会被逐出周府,若是无上层说情,刁仁的管家职务肯定也会不保,同自己儿子一起被逐出周府。接着官府就会拿人,先将刁义毒打一顿,而后将刁义全家卖为奴隶还债。
“呵呵,”方平反而轻笑起来,双眼幽深如黑潭:“刁义,你指望我怎么帮你?告诉你,我自己都缺着买命的几十两银子。”
“这我也知道……”刁义嗫嚅着,似乎是不好意思开口,半晌,方才咬牙,道:“方平,你能不能替我杀了那泼皮?你杀了他,就是救了我一条命啊。不然我全家都完了!!”
“你自己怎么不去?”
“方平,我知道你的事……说不好听的,你已经完了。你若是斗不过那泼皮被他杀了,也不过就是早死几日而已。便是被官府抓了,对你而言事实上又能有什么损失呢?”刁义跪在地上,满脸恳求:“我们可是血缘亲戚啊,我现在就求方平你救命了!!”
方平一声嗤笑,对这什么“血缘亲戚”的说法实在不屑一顾。但方平仔细想了想,毕竟他现在面临的是必死之局。借着这个机会敲诈一下自己便宜舅舅,弄点银钱来续续命,或许能让事情出现一丝转机?
‘就算是微不足道的机会,我现在也要抓住啊……’心里想着,冷笑了两声,方平转身朝着刁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