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际会，云池曾与承明一起处理过几次法务问题。

承明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经常说走就走，云游各地。找个山头、寻个山洞，就开启了新的一段辟谷修行。

山洞没有信号，联系不上是常态。

所以即使来之前没有打通电话，云池依然如期赴约。

竟然失踪了。

“道观里没事的时候师叔才会云游去的。”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时不时地向四周瞟，神色很是不安。

旁边的男弟子附和道：“平时祈福祈晴的阳醮师叔都会在，何况这次清明是阴醮！”

斋醮科仪氛围阳醮和阴醮，也就是清醮、幽醮。

祈福、延寿、祈晴、祝寿、解厄等属于阳醮（清醮）；摄召亡魂、沐浴渡桥、破狱破湖、施食炼度等，属于阴醮（幽醮）。

民间一般会称呼为“法事”，或者“法会”。

承明身为高功法师，位居醮坛执事之首，在“三法师”中，高功法师比监斋和都讲还要重要。

确实不可能是云游去了。

云池和云齐交换了一下眼神。

昨天入住的民宿老板提到过，清明节有一场集体超度法事，专门为过去这些年里意外而亡的婴儿度亡。

本来清明这场度亡科仪是由发奏、诣灵、度亡、给牒、巡绕、解结、散花、小幽、吩咐从人及渡仙桥十个科仪组成，所以也称为“十念科仪”。

这样级别的阴醮，针对非正常死亡的婴灵，还是有多名亡灵的“群体科仪”。

难度和风险，双双叠满了。

“你们观里其他人呢？”云池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一场科仪里，除了“三法师”以外，还有摄科、正仪、监坛、知炉等醮坛执事。

“全跑了，清明那天全跑了。”话音未落，女弟子已经大哭起来。

“宗玥，你别哭了，已经哭两天了，再哭眼睛受不了的。”男弟子拍了拍宗玥的肩膀，出言安慰道。

“我是宗清，这是我师弟宗玥。”宗清这才想起来自我介绍，“我们两个都是住持承德的弟子。”

宗清拱手道：“这阵子变故太多，师叔失踪了，师父昏迷不醒，我和宗玥浑浑噩噩的，还望担待。”

宗清和宗玥两个人眼睛下方都有非常明显的青淤，脸上挂着遮掩不住的疲惫。

“无妨。”云池应道。

三清宫两个当家人，一个失踪，一个昏迷。

这桃木，没那么容易取啊！

“方便具体讲一下，清明那天的事吗？”云池问道。

谈话中宗清一直尽可能保持冷静，但此刻要回忆清明那天的事，他脸上还是控制不住惊恐的神情。

“有...有个小孩...”他说话的气声盖过了话语声，但能看出来他尽可能地在控制情绪，让自己不至于崩溃了。

他讲话的时候，脖子上的血管像一条挣扎扭动的即将破体而出的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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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宗清担任侍灯，负责整理和清洁点灯用具，确保仪式中灯烛全程不灭。

宗玥担任侍香，负责清洁香炉和香案，在整场仪式中保持焚香不断。

承德代替承明担任高功法师。

“太上说法时，金钟响玉音；百秽藏九地，诸魔伏骞林.......”

脚踝处传来一阵异样，宗清感觉到似乎有东西贴着他的脚踝走了过去。

本以为是附近的三花猫趁人不备溜了进来，低头却什么也没看见，想来可能是藏到某处了。

没一会儿，那异样又来了。

这一次，宗清非常确定不是猫。

像一块巨大的冰块，紧擦着宗清的脚踝和小腿内侧，滑了过去。

和所有道士一样，宗清长裤外还有一层到小腿的云袜，明明隔着两层衣物，那冰凉的感觉却像是紧贴在人皮肤上。

再看地上，脚边出现了一小片水渍。

宗清看向宗玥，发现她也在看自己，眼神里同样满是疑问。

此刻承德上香三度，转身归位。

左手三山诀，右手剑诀正欲书讳。

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响了起来，同时，空气里泛起一股腐烂的腥臭味。

不等大家细想，承德方才上的香拦腰折断，先是掉在香案上，然后坠落在地。

下一秒，坛内的香烛全部灭了。

宗清和宗玥入门时间短，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慌乱之下只好用眼神向监坛求助。

监坛用眼神示意他们冷静、尽快续上香烛，仪式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