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不可接受的。

“晨师弟，这怎么行？他还是有嫌疑的。如果真是演的一出双簧骗取信任，你不是将自己置身险地？”

白晨省一笑：“那就来试试吧。我师尊是栖霞剑山掌门，栖霞剑技第一。我是省字辈第一人，栖霞剑山首徒。这么轻易就被杀了，那我就配不上这许多身份。”

“……”

白晨省当然知道师兄们在为难什么：“师兄不必为难。肃正院只需要照实记载，此事是我一意孤行便是。”说着，白晨省摘下自己的腰牌，递给眼前之人，“师兄放心，没有师兄的责任。”

“……晨师弟，听我一句劝。掌门会怪你行事鲁莽的。”

白晨省：“我知道。可我若死守规矩，却藐视人命，又能服众吗？”

“唉，好吧。说不过你。”

柳如晦看着肃正院的师兄签好字画好押离开，对白晨省说：“他们说的是对的。你该听他们的话，不该呆在这里。”

白晨省也不再站着，坐到了柳如晦的对面，他的剑放在桌上手边。油灯在两人的面前，将整个客厅照得微亮。

白晨省：“我说的话是我的心里话。我不怕你，或是那个刺客的武功。”

柳如晦：“你是首徒也不代表你能稳赢。你三师公毕竟死在那刺客手里。”

白晨省：“你从那刺客手里活下来了，毫发无伤。所以你敢打包票你必赢得过三师公？”

柳如晦卡住了，良久说道：“这话说得没意义。人已经去了。”

白晨省：“你以为我是因为看你被刺所以觉得你解除嫌疑？别想了。我不是在相信你，我从来没有过。”

柳如晦点头：“我知道。你一直是这态度。”

白晨省：“我相信的是小师叔。就是你之前树林之中遇见的那个人，那个一天到晚躺在他那个破兜床上的那个人。”

柳如晦想起来这个人。

那时，剑尖就点在自己喉咙。可出乎意料的是，那个说要杀自己的人，并没有真的下手。

“好身法。”

他将剑移开了，收回了鞘中。

白晨省：“所有人都不记得小师叔是什么人了，甚至已经没有人知道他当年闯出过什么名号。但是我记得。”白晨省看柳如晦，“如果你有问题，小师叔不会放你离开。他会在当时就将剑送进你的喉咙。”

柳如晦想起那柄剑。他点头，承认道：“是的。他确实有这个能力，但是他没这么做。我不知道为什么。”

白晨省：“因为他判断你不是奸细，也不是刺客，甚至没有任何问题。否则你当时就已经被送到肃正院。但他放你离开了。说明在他看来，你没有问题。”

白晨省：“我不相信你，从没有相信过。但是我相信小师叔。他相信你，所以我也试着相信你。就这么简单。”

柳如晦低着头想。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白晨省看着柳如晦的想。他却不需要柳如晦理解。他是这样的人，这就是他做的事。

柳如晦终于抬起头：“你准备睡哪？”

白晨省却很豪迈：“这是分给你的屋子，你是主人，当然你睡主卧。客房的床剑侍早就铺好了，我睡客房就是。”

柳如晦的脸色却有点怪：“你确定吗？这毕竟是你栖霞山的东西，我……”

白晨省却懒得在这种事上纠结：“这种事情就不要争了。时候不早，赶紧休息。我们时间不多。找不到那个刺客，栖霞山一山的人，这当中还有不知道多少宾客，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

柳如晦顿了一下，点头。

主卧的房门终于被关上了。

柳如晦看着已经被剑侍换上的新窗，略微感叹了一下栖霞山物资之丰富。稀烂的窗两个拨弄被拆下，又是两个拨弄新窗已被换好。

感叹过这样的小事之后，柳如晦的心开始静下来，开始沉下去。

他终究是没有把全部的真相说给肃正院的人听。

因为这太诡异了。

那个开门提醒自己的影子是谁？他为什么要出言提醒自己？

没有答案。

这个不明身份的影子让柳如晦最终决定瞒下来。

如果他是敌方，却因为自己苏醒而改主意出言提醒，那柳如晦自认还没这么高超的武功。

如果他是友方，向栖霞山提及这个人的存在反而有可能会将他推向那个刺客。

无论如何，他想等一等。他想看看那个诡异的影子到底是人是鬼，到底意欲何为。接着，再决定是否向白晨省提及这个人。

现在，真的该睡了。

许是门关上了，许是方才打斗的动静将屋子附近的鸣虫惊走。此刻的柳如晦竟没有再听见之前听见的“吱咕”声。

这一夜终究安稳了下去。

——————

当柳如晦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听见金属破开风的声音。

他的院子里有光在闪动。柳如晦有一个大致的猜测。当然，他是否正确并不是很重要。

在他洗漱完毕后，他打开主卧的门。

果然，客房的门已没有关上。

白晨省已经醒了。

剑在阳光下画出圆形。剑后的人不像是在握这剑，倒像是被剑带着行动。像飞剑后跟着的素绸。

而柳如晦当然知道，剑是不可能有自己的想法的。

白晨省一套架势已打完。他当然看到了柳如晦：“你起晚了。你平时一直起这么晚吗？”

柳如晦：“是吗？不用出门打猎的时候，我起得比这还晚。”

白晨省：“你平时不用练功的吗？哦，我指的是你的射准什么的。听说箭士的基本功就是这个。”

柳如晦：“没必要。打猎的时候，射不准就会惊到猎物。猎物跑了，就得挨饿。所以不用练。猎户的每一次出箭都是在练习。我爹说的。”

白晨省愣了一下，接着看柳如晦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怪物：“我突然开始好奇一件事。”

柳如晦：“什么事？”

白晨省：“把你的弓和你的箭还给你，给你三十步以上的距离，再把你和小师叔丢在一起，你们俩孰胜孰负。”

柳如晦想了想：“不清楚，可能取决于我们俩谁先发现谁。”

白晨省没有接。但是他看怪物的眼神多了另一重意味。

这个人居然认真地在思考这件事情。

柳如晦不是栖霞剑山门人。

所以白晨省不会在门派外人的面前演示散手。这本就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也因此，白晨省省掉了很大一部分时间。

柳如晦：“所以我们准备去哪？”

白晨省：“肃正院。三师公那边具体情况的第一手信息都在那里。如果有线索，也只能在那里找到吧。”

柳如晦看白晨省。

白晨省：“我知道，你并不觉得那里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知道他留下了什么，和他没有留下什么，都可能是线索。”

柳如晦点了点头。